奧德蘭看著與來時相同的風景,冷靜之後才發現,剛剛有可能是他此生最接近薩瓦多的機會,沒有藏一把匕首在身邊伺機而動,真是太可惜了。
「薩瓦多的氣味很懾人吧?那是楠酒的味道。」楠樹是南鍺國特有的果樹,只生長在溫暖的平地,阿爾沃開口說,「鍺族人崇尚戰鬥的女神、同時也是酒神的萊蒂西亞,祂的後代費洛蒙都是酒的氣味,但不會真的醉人。」他釋放著自己的費洛蒙,安撫離開王宮後就一臉蒼白的Ω,經過標記,奧德蘭似乎對他的費洛蒙比較有反應了。
「……庫伊族人不喝酒。」奧德蘭說,不只是因為他們的祖先被鍺族人迫害、所以他們同樣鄙視鍺族信仰的女神,也因為天生就不能喝酒。
阿爾沃笑了笑,「我知道。」
從王宮到將軍官邸的車程大概需要三十分鐘,見了薩瓦多之後,奧德蘭沒了往車窗外繼續張望的興致,靠在車椅背上,沉默一陣,才開口問道:「那些死去的人……你們會怎麼處理?」
「既然是庫伊族人,就會用庫伊的祭祀對待……他們會在聖山西側的天骨石。」阿爾沃說,他們也不可能帶著那麼多的屍體到平地處理。
庫伊高原寒冷,要升起足以焚化屍體的火堆並不容易,埋葬在土裡屍體也很難腐化,所以庫伊族人會把死去的人放在聖山西側的一塊大岩石上,庫伊神會將這些肉身返還山林,讓生機延續,那塊大岩石就被稱作天骨石。
奧德蘭垂著眼眸,「若是你們,應該能在庫伊高原升起『天火』。」
「使用『天火』要投入太多燒材,那麼大的火光和黑煙,從莫沛德就能看得到,既然你已接受我的標記,我就會按照承諾讓你的族人遵循信仰進入輪迴。」阿爾沃說。
「……虛假的慈悲。」奧德蘭聽了他的話,呢喃道。
「在戰場上,奮勇殺敵並不是最好的謀略。」阿爾沃說,「尊嚴和傲氣不值一提,奧德蘭。」
阿爾沃的官邸很大,除了主屋之外,甚至還有專門給奴僕居住的偏屋,在這裡,α、β、Ω的數量都差不多,氣味五花八門,這對久居庫伊聚落的奧德蘭來說很不習慣。
察覺他聞到費洛蒙的困惑與不適,管家貼心地安排了β僕人來照顧他,奧德蘭這才知道,一般而言,血統純正的家族、費洛蒙的氣味會代代相傳,有些貴族家裡不允許其他氣味混入,所以從奴僕一律都是β,但阿爾沃將軍是平民出身的富商之子,將軍官邸沒有這種規矩。
奧德蘭發現,下人們似乎都非常喜歡這位將軍,私下的阿爾沃沒有在統御軍隊時的嚴厲和粗暴,不管是待自己的孩子,或是身邊照顧的奴僕,都親切許多。
薩瓦多的召見、算是正式承認了庫伊族先知作為將軍伴侶的身份,也正式讓庫伊族人脫離戰俘的身份、成為南鍺國的平民。
在第一軍團回防首都之後,阿爾沃特地讓奧德蘭一起聽取下屬報告,讓庫伊族的先知曉得,他用臣服確實交換到了族人的平安。
雖然從莫沛德的戰俘營被解放、身無分文成為對南鍺國毫無歸屬感的平民,日子不會好過到哪裡去,但若是被送去貴族的家裡成為奴隸,在這個階級分明的國家裡,翻身的機會就等於零,庫伊族很可能會在短短幾年內因為貴族的虐待而真正消滅。
知道族人陸續從莫沛德被運送離開、進入南鍺國的大小城鎮生活,不再受到士兵的控制,奧德蘭心頭鬆了些,作為庫伊族最後的先知,他沒有能夠庇佑所有族人安穩生活的力量,若捨去尊嚴能讓他的族人好過,他甘之如飴。
「……將軍,為什麼要花這麼多心力在此事上?庫伊族不過是個連萬人都不到的少數種族。」第一軍團的參謀在報告完之後,忍不住問出了自己的困惑,南鍺與鄰國幾次交戰,阿爾沃帶領第一軍團,輕鬆就能殲滅萬人以上的敵軍,也因為有這位將軍,近年來鄰國才不再進犯,讓南鍺國能穩定壯大。
「陛下自有他的考量。」阿爾沃只是這樣回應,將一切都推給國王的決定,擺出拒絕議論薩瓦多的姿態,問話的人嘆了口氣,收起報告書,就離開了將軍官邸的書房。
將軍官邸幾乎日日都有貴族政要來訪,每一次會客,阿爾沃都會請奧德蘭以伴侶的身份出席。
就算將軍不會特別提及伴侶的種族,但奧德蘭沒有氣味,又有著庫伊族標誌性的金色卷髮和紅色眼睛,大部分的訪客很快就會發現他是庫伊族人,露出驚訝或藐視的神情。
就算相隔千年,庫伊族人的處境仍然和他們的祖先一樣,鍺族人也仍然活在那莫名的優越感中。奧德蘭對自己的血脈並不感到羞愧,該羞愧的是這些用氣味來決定尊卑的人,他總是直視那些打探的目光,任由他們竊竊私語。
不管怎麼樣,阿爾沃標記了一個庫伊族的Ω作為伴侶,並且被國王認可,這在南鍺國的上流社會裡有著重要的宣示意義──南鍺國王越來越重視平民的地位,他用王族之禮對待將軍和他的伴侶,其他人也不應無禮。
用暴力的方式取得庫伊族的臣服,又以庫伊族的臣服作為平等的佐證,怎麼看都非常可笑,但不管是真是假,都是國王的旨意,鍺族的權貴們不管再怎麼鄙視自己以外的種族,都還是得遵照薩瓦多的意思,最好不要在明面上公然表達對少數人種的偏見和歧視。
奧德蘭就是薩瓦多的試金石,用來看看哪些貴族膽敢藐視王權。
「……前幾日我才在街道旁看見金髮紅眼的庫伊族人,穿得破破爛爛的,靠著施捨才沒餓死,我還想著鍺族的平民都是心善之人,沒想到將軍才是真正的大善人,還把乞丐接回來養了。」身著華麗服飾的貴族夫人拿著一把搖扇,掩嘴笑著說。
她的先生是亞克伯爵的繼承人慕薩,他經營的商團專門供應第一軍團的軍需。
慕薩正在和阿爾沃商討事情,他往這裡投來一眼,又看了看阿爾沃的表情,決定不阻止妻子的無禮。
在鍺族人之中,男性Ω地位低下,本來也不受尊重,南鍺國將軍願意標記一個男性庫伊族Ω作為伴侶,不代表他真的喜愛這個異族人,阿爾沃沒有表現出不悅,他也不會特別出聲。
至於國王的旨意?薩瓦多要養兵、要促進貿易、要為平民辦學……這些資源都要靠權貴世家提供,沒有他們這些人,薩瓦多什麼也做不了,王權的維護不過是王室與貴族的扮家家酒罷了。
聽聞族人的處境,奧德蘭心裡一痛,但他面上仍維持著鎮定,「將軍是善人,您又是什麼人呢?」
慕薩的妻子沒想到奧德蘭會問這個,愣了下,「我當然是高貴之人。」她的姑母是薩瓦多的外甥女,慕薩正是看上她的血統而和Ω的她成為伴侶的。
「高貴之人竟然為了揶揄像我這樣的乞丐之流而開口攀談,您也是大善人了。」奧德蘭又道。
在階級分明的鍺族社會裡,地位較高的人不應該先開口交談,阿爾沃是南鍺國軍隊的最高領導者,統御整個第一軍團,將軍的身份擺在那裡,遠比依靠血脈繼承的伯爵地位要高,奧德蘭的階級自然也比伯爵繼承人的妻子要來得高,只是無人重視。
慕薩的妻子這才發現自己落了奧德蘭的言語陷阱,頓時氣得不再說話。
正在講事情的慕薩突然聽見,阿爾沃笑了一聲,空氣裡突然散起淡淡鐵鏽的氣味,聞起來、還挺愉悅的。他這才驚覺,阿爾沃並非不在意自己伴侶被無禮對待,而是等著享受庫伊族先知唇槍舌劍。
薩瓦多的旨意或許可以忤逆,但眼前南鍺國這個能以一己之力控制整個第一軍團費洛蒙的α將軍要是生氣,會做出什麼事情可不一定。
阿爾沃淡淡朝幕薩投來一眼,伯爵的繼承人立刻擺出嚴肅的態度,壓著妻子的後腦勺,對將軍的伴侶道歉,「奧德蘭大人,是我管教不周,請原諒我妻子的無禮。」
「無妨。」奧德蘭知道慕薩的轉變是因為阿爾沃,而不是真的尊敬他,這種事情發生過很多次,他並不想放在心上。但他停頓了會兒,才忍不住又問:「……你在哪裡看到我的族人?」
奧德蘭找到慕薩妻子看到的庫伊族人時,那個金髮紅眼的成年女性β已經死在首都街邊角落的垃圾堆旁。
南鍺國平地的氣候溫暖,屍體很快招來蟲子,但奧德蘭不嫌髒,蹲在了那個族人身邊,為她唸著祭奠的話語,阿爾沃跟著奧德蘭,吩咐身邊跟著的副官,準備接手安葬這個死去的庫伊族人。
軍用的裝載火車最遠只把庫伊族人運送到南鍺的中部地區就全放了,從中部地區走到這裡應該也要好幾日,奧德蘭不知道她怎麼來到這裡的,站在原地沉默許久,突然聽見一旁有人怯怯喊了一聲:「奧德蘭祭司……?」
他轉頭看去,發現有三兩個庫伊族孩子站得遠遠地往這邊瞧,渾身骯髒……奧德蘭記得,其中有一人曾接受過他的祝禱,大概是這樣所以還習慣性叫他祭司。
接收到奧德蘭的視線,他們還沒來得及多說,看到站在奧德蘭身邊那幾個穿著南鍺軍服的α,立刻嚇得全都跑走了,深怕又會被抓起來。
其中一個比較孱弱的β孩子才跑了一兩步就跌倒在地,奧德蘭趕緊快步走過去,抱起渾身髒污的孩子,低聲安撫道:「別怕。」
那個孩子有些憨憨的,見到相貌熟悉又溫和的大人,點點頭,「不怕。」
「沒有大人跟著你們嗎?」奧德蘭詢問,拿出手帕為孩子擦淨臉頰。
「她在那裡。」孩子比了比躺在地上的那具屍體說。
「……」奧德蘭咬著自己的嘴唇,才忍住悲痛把淚水逼回去。孩子又接續道:「她說要來看看有沒有人可以給我們藥……但是昨天有人打她,她就沒有起來過了。」
「是誰生病了嗎?」
「是我,還有費勒曼……」那個孩子怯怯道。
「費勒曼?費勒曼跟你們一起也來到首都了嗎?」奧德蘭摸了摸孩子的額頭,有點發熱,孩子點頭。
作為一個庫伊族的先知,奧德蘭除了接受神諭、為族人祝禱之外,沒有其他的能力,南鍺國的首都遠離庫伊高原,庫伊神的庇佑恐怕也是鞭長莫及,他在這裡被阿爾沃控制著,什麼也做不了。
現在有誰能夠幫助他的族人?奧德蘭抱著孩子站在原地有些無力,他不想跟害他們落入這番境地的人求助,但比起他的自尊心,族人們的苦難更讓他痛苦,掙扎一會兒,奧德蘭才試著往阿爾沃投去求助的目光,「……能不能幫幫他們?」
阿爾沃看到他眼裡的無助,嘆息一聲,他就知道會這樣,他讓一旁的副官接過孩子,「我會為他們安排好醫生和去處,下不為例。」南鍺國將軍不可能每遇到一個庫族人就出手援助,那會引發更多矛盾。
奧德蘭叫住抱著孩子的副官,再次咬破自己的指尖,將指頭上冒出的血珠餵進孩子的嘴裡,才讓他們離開。
「庫伊族的先知都以血養人嗎?」阿爾沃拿出手帕替奧德蘭擦淨手,鍺族服飾的袖子很寬大,因為他的動作,奧德蘭的袖子順著小臂滑下,那裡有幾道特別深的的傷疤,看起來全都是利刃割的。
「傳說中,先知的血具有庫伊神的神力。」奧德蘭解釋道,阿爾沃用手指摩娑那些傷疤,冷哼了聲,「無稽之談,你有多少血可以餵給別人?」
「是不是無稽之談跟鍺族人沒有關係。」奧德蘭抽回手冷冷道。
庫伊族人的窘境就是南鍺國的將軍造成的,奧德蘭不想為阿爾沃的幫助道謝,這顯得很荒謬,他看著眼前的α欲言又止,阿爾沃似乎看出他的窘迫,「你想用什麼東西來交換這個請求?」
「什麼?」奧德蘭看向他,阿爾沃又說:「天真的先知,你該不會覺得你求什麼我都會無條件答應吧?」
庫伊族的先知沒想到南鍺國的將軍會這麼錙銖必較,困窘回應道:「……我一無所有。」
阿爾沃回視那雙漂亮的紅色眼眸,露出一抹痞痞的笑容,「你還有你自己,不是嗎?」
奧德蘭瞬間意會了阿爾沃要的東西是什麼,忍不住低聲斥責,「南鍺國的軍人都像你這般無恥嗎?」
高大的α挑眉,「我可以讓我的副官回來、放那個孩子回去。」
被將軍標記的Ω閉了閉眼睛,才忍住朝對方臉上吐口水的衝動,低聲罵了句庫族人專用的髒話。過了半晌,才低聲道:「你不需要幫我,也能對我為所欲為。」反正他又逃不掉。
高大的α笑了聲,「確實是可以。」
奧德蘭不解地看著他的笑容,但阿爾沃沒有多做解釋。
南鍺國將軍標記了一個庫伊族Ω作為伴侶,這件事只在王公貴族間被談論,還沒有在平民間傳開。
在南鍺社會裡,相貌特別的少數種族通常會被貴族收為奴隸,在額上烙印其家徽,街道上的群眾看到金髮紅眼的奧德蘭衣著乾淨、跟著阿爾沃身邊,以為他是將軍的奴隸,等看清他的面貌時,才發現這個庫伊族人額上竟光潔無瑕,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
在阿爾沃準備帶著奧德蘭回去的時候,突然有一隊人馬靠過來,為首的人朝他打了招呼,「見過阿爾沃將軍。」
此人是福利管理局的局長沙德夫,因為公務幾乎沒有什麼交集,阿爾沃和他並不是很熟悉,只是朝沙德夫點點頭,詢問道:「你怎麼在這裡?」
沙德夫回答道:「有人通報這裡有沒看過的少數種族出現,所以我來看看。」
福利管理局是專門處理南鍺國弱勢鍺族平民的單位,原本他們並不管理少數種族的困難,擔憂可能會引起貴族們的不滿,但基於近來薩瓦多對少數種族的重視,所以他還是先過來看看。
「我的副官會安頓好他們。」阿爾沃說,「議會應該不會允許拿鍺族人的稅收來援助異族吧?」
沙德夫唔了聲,「我認為陛下可能會有不同的看法……聽說這也是您的提議。」落魄的平民有可能為了一口飯而賣身為奴,那就失去了給庫伊族平民身份的意義了。
阿爾沃笑了,「我不過是認為沒必要再給貴族們增添羽翼罷了。」
「在這件事情上,我想福利管理局還有些事情可以做。」沙德夫打量了奧德蘭一眼,「但我們需要一個足夠有代表性的人出面……」
「喔?或許我的伴侶會對這件事有興趣。」阿爾沃點點頭,「這是奧德蘭。」
沙德夫訝異地看了庫伊族的先知,友善地伸出手,和奧德蘭行了一個貼手禮,「我是沙德夫。」
自從阿爾沃第一個伴侶過世後,他的感情狀況就一直備受矚目,大部分的人以為他會同樣再選擇一個王族Ω結為連理,沙德夫也是這樣想,很意外阿爾沃的選擇,也仔細打量了南鍺國將軍對待奧德蘭的神色……高大的α看著他金髮紅眼的Ω,臉上沒有不耐或尷尬,盡是溫和。
不像是勉強的樣子。沙德夫想,阿爾沃對薩瓦多的命令貫徹得真是徹底。
阿爾沃是平民翻身的奇蹟,他強勢的費洛蒙可以清理萬人以上的戰場,讓敵人還未開戰就弱了士氣,自少年時期開始就隨著南鍺軍隊四處征戰、立功無數。
但在這個重視階級的社會裡,就算再怎麼厲害的人,只要沒有貴族的血統,也很難擢升高位,誰都沒想到南鍺國王會提拔一個沒有貴族血統的富商之子成為南鍺國軍隊的統帥。
君臣二人有著緊密的關係,阿爾沃甚至被貴族戲稱為「薩瓦多的血刃」,他的第一任伴侶也是薩瓦多給予的恩賜,沙德夫盯著奧德蘭想,薩瓦多竟能忍受將軍和一個庫伊族的Ω結為伴侶,想必背後有個更高的企圖。
要說平民的崛起對重視階級的南鍺社會有什麼影響,大概就是可以撼動貴族的根基吧!看來國王的刀鋒即將對準南鍺國裡那些勢力盤根錯節的貴族了。
阿爾沃和奧德蘭或許都是薩瓦多的棋子,沙德夫想,他自己也是,他雖沾染些許貴族血統,但連爵位都搆不上,靠著那一點點關係進入福利管理局之後,才被薩瓦多逐漸提拔上來。
平民選出的議員大多也都是有勢力的人,他們照顧弱勢的平民只不過是政治考量,不會真的花太多心思制定有用的福利政策,不要藉機中飽私囊就不錯了,也不會想撥出太多預算給福利管理局。
但薩瓦多上任之後,卻有意改變福利管理局的地位,接連推動幾個新的社會福利方案,就連沙德夫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鍺族的統治者要在這種地方投注心力。
有阿爾沃的牽線,奧德蘭結識了沙德夫,從這名和善的β官員口中知道,或許他有機會可以在南鍺國隱隱改變的局勢中,為生活無以為繼的庫伊族人謀求更好的資源。
尤其他現在還是將軍的伴侶,利用這個身份來做這件事是最適合的人選。
奧德蘭是迫不得已才會屈服於阿爾沃身下,他以為自己會是將軍官邸的囚鳥,從未想過這層身份竟然還有別的用處。
在知道這是薩瓦多的意思之後,奧德蘭更是訝異,沒想到庫伊族先知和南鍺國王的利益竟暫時變得一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