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鹿說:背景架空,輕鬆看文,不固定連載。
陳夏背過身,站在槭葉林裡。
山中空寂,此刻風靜林止,耳邊彷彿只剩下孩子微弱的嗚咽。
一聲,一聲,纏繞著山谷。
陳遠期擺手示意所有人都收起警槍。
雪意侵蝕著他的心緒。
眼前的人身量單薄,衣裝已經破敗不堪,沾染點點血跡。
「陳夏。」他喚。
她彷若未曾聽見,自顧自地往林深處走去,一步一步。
天光漸暗,山裡吹來凜冽的風,捲起一地的雪。
陳夏驀地停止在漫天的飛雪前。
風雪瀰漫,人影始終飄忽。
陳遠期凝神,右手一直扣著後腰的槍柄。
即便他曉得不該這麼做。
他望著陳夏所在的方向,冷風吹紅了眼角。
是他誘陳夏拋棄警察的身份,是他命陳夏與凌商交涉,是他欺瞞了所有她想知道的真相。
八年前的那場雪夜,他們在護柳巷內。
他問她是否願意隱匿一切,為社會、為國家,為在乎的人爭奪最後的光明。
暗巷裡燈光微弱搖曳,她的眸中似乎有一瞬猶豫,可又在轉瞬之間消失殆盡。
雪絲細密落下,肆意地打濕她的肩頭。
她背脊挺得筆直,眼裡是對世間的信任與熱切。
此刻,
她的眼中無晴無雨,呼吸低進了土裡。
她緩緩抬眸,視線聚焦在北村燕山口。
那裡,有她的過去,她的所有記憶,唯獨沒有未來。
陳夏收回視線,沒有說話。
陳遠期有些急了。
他眉心緊皺,嗓音因焦急而乾裂:「凌商已經死了,妳的任務也算完成,現在妳是緝毒隊的隊長陳夏,不是林喜!」
他的眼神急迫又狂躁,全然沒有以往的沉穩氣度。
陳夏低下頭,沾染雪珠的眼睫微微顫動。
「任務?」她的嗓子因入白崎跟著凌商常年吸菸而日漸低啞。
她搖搖頭,輕笑了聲。
陳遠期保持著右手扣在後腰槍上的姿勢,朝著陳夏走去。
他呼吸急促,但盡可能地勻了氣說道:「是,任務已經結束,」他輕吐出一口白煙,眼底有些紅:「可以回來了。」
陳夏站在林木之間,恍惚間好像看見自己的影子在時光深處流轉。
她有多久沒有聽見過自己的名字,聽見有人告訴她可以回家。
陳夏用手撥開黏在臉上的髮絲,上頭有她的血,也有孩子的淚。
她輕聲說:「我當然會回去,」她語氣沉沉卻堅定:「只要你放過我的孩子。」
陳遠期瞳孔驟然緊縮。
果然如他所想,果然,是凌商的孩子。
那麼唐慶呢?
那個遊走在黑白之間的暗客,他跟凌家的聯繫始終沒有間斷,如果他知道林喜就是陳夏,如果他明明有千百次機會可以向凌商透露她的身份。
如果,唐慶不是為了凌家的孩子而逃亡……
他的警靴陷在雪地裡,他咬緊後槽牙奮力往前走去。
他冷汗涔涔,緊盯著陳夏,壓抑著聲音道:「妳放走了唐慶,是不是?」
陳夏看著他,又笑了。
陳遠期攥緊雙拳,說:「他可是白崎的人。」
陳夏抿著唇,好似在思考什麼。
過了半晌,她將手伸進大衣的暗裡。
陳遠期見狀,對著她,一直扣在後腰的手將警槍抽出上膛。
沒有一絲遲疑。
後方的警隊見勢頭有異,也紛紛拔出警槍。
陳夏手上動作一頓,垂眸把信件放了回去。
雪沒有停歇,伴隨每個人屏著氣息的聲音,亦輕亦重。
陳遠期眸色漆黑,聲若寒冰:「陳夏,妳要做什麼?」
她立於林中,雙唇蒼白,面色如紙,臉上潑濺腥紅血跡。
「我能夠做什麼?」她輕聲問。
「妳該問妳自己。」他死死盯著陳夏的動作,槍口沒有絲毫偏移。
陳夏眼底空洞,雙眸沒有焦點望著他的眼睛,向著他緩緩走去。
孩子早產,身子孱弱,陳夏帶著她四處逃亡,身體已逐漸無法負荷如此高度精神緊張的狀態。
現在的她,每一步都搖搖晃晃,踩在雪地裡,發出沉悶的聲響。
她一步一步向前,直到額頭貼在陳遠期的槍口上。
「陳遠期司長,您還有話要吩咐我嗎?」她說。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