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惡魔在身邊的恐懼所包圍」
極致的恐懼並不在於恐懼本身,而是陷入無法逃脫恐懼的困境,這是在無數夜晚一次又一次的回想起恐懼的女孩能想到最貼切的一段話。
敘哥(化名)是我表哥從青少年時期玩到現在的好朋友,認識我時,我不過是個幼稚園的小朋友,從另一個角度來說,敘哥是從小看著我長大的,我家人都很喜歡他,不只是因為他是表哥的朋友,還有因為他的專長是汽修方面,所以我們家車子有問題都會找他,這更使他與我們家之間的聯繫更加緊密。
我小時候是真的很喜歡跟敘哥一起玩,因為他說話總是溫溫柔柔的,身上還總是有一股不刺鼻的香味,他還很喜歡跟我說話,在我都被身邊表哥表姊嫌煩的時候,只有他會不厭其煩地回我前言不搭後語的話,還會在周末跟著全家人一起到國小運動,他就像我們家其他的人一樣,陪伴我的童年時期,從小在我的印象中,他一直是鄰家大哥哥的形象。後來,敘哥因為工作原因搬家了,跟我們家的聯繫也淡了一些,直到我國中時,敘哥搬回來了,我們才漸漸恢復聯繫,但是我發現他變得不一樣了,不再是從前的敘哥了,是個很陌生的敘哥,讓我心生懼怕的敘哥。
我高一因為複習期末考範圍在房間苦讀,家人正在一樓準備烤肉的東西,二樓只有我讀書時發出的低喃聲及筆在紙上發出的摩擦聲,這樣寂靜安寧的氛圍被房門打開的聲音打攪,我一抬頭,對上敘哥的眼神,我看到他趴在房門看著我,我立刻不知所措地移開了眼,畢竟我們這麼多年沒見,又加上他這麼唐突地打開我的房門,論誰都會緊張又無措,不再像之前小女孩似的,現在的我對於兩性之間的相處有明確的界線,對於他這麼不禮貌的行為,自然是帶著些警惕的,敘哥不但沒有發現到我的無措和警戒,還直接進到我房間,站在我身旁看著我讀書,他甚至低下頭跟我說:「你也會聽這首輕音樂啊!我睡覺也愛聽。」他身上的香味與之前的味道是相同,不同的是,我只覺得刺鼻,我當下嚇到無法動彈,好幾秒後只能勉強地附和他,最後他才離開我的房間,他離開好幾分鐘的時間裡,我腦袋無法思考,只有不斷重複剛剛發生的事,回過神後,發現我緊緊環抱住自己,低頭一看,我的衣服都被冒出的冷汗浸溼。
高三的禮拜日早上,我要去參加一個活動,所以我特別早醒來,在房間裡化妝打扮是件在正常不過的事了吧!我無法思索到有一天我在自己家中也要提心吊膽,至少在這一天之前,當時我也是這麼認為的,我正在上粉底的時候,那股刺鼻又熟悉的味道大股大股地向我的鼻腔湧進,我的手馬上就停止了動作,頭一扭過去,果然敘哥又再一次的站在我的門邊看著我,思緒馬上被拉回高一那次,我大腦已經無法運轉,只能呆呆地看著他,他問我:「伯父(我爸爸)在哪?要帶他去試車。」我立刻走到我爸媽房間門口狂敲,我一刻也無法忍受與他獨處,爸爸終於聽到我的敲門聲,在他打開房門的那一刻,我如釋重負,馬上跑回我的房間,並故作鎮定的把門虛掩上,我不知道他是故意忽略我的意思還是真的不曉得,他趁我爸爸去洗臉刷牙的時候,又再一次打開我的房門,說了一句:「其實我是來找你的,可以陪妳化妝嗎?」這句充滿騷擾的話加上開玩笑的語氣,我無法回想我是如何應付他的,我只知道等我爸去一樓時,他也離開我房門去往一樓,又是只剩下我一人驚慌的一遍一遍回想事發經過。
為什麼我明明已經跟他保持距離、時刻注意了,但他每次卻可以精準地找出漏洞乘勝追擊?為什麼我明明表現出害怕了,他卻絲毫不讓步?為什麼他要這樣對我,不知道我不喜歡這樣嗎?這些質問原先是指向他,到後面我逐漸將這些箭頭直指向了我,為什麼你不制止,還給他機會進一步?為什麼他只對你這麼做?為什麼你不跟身邊的人說?為什麼你總是處在被動,絲毫不想辦法解決?無數個針對性的質問淹沒了我,我稱之為恐懼的枷鎖,使我在恐懼中沉淪。
無法逃離恐懼的原因有好多種,但追根究柢就是受害者背後沒有足以支撐他的力量,我不知道我是否在未來的某一天能夠勇敢向我的家人說出我的恐懼,這堪比不可能的任務,就像上次拒絕了那位男生的喜歡,卻遭到家人撻伐一樣,我已無法承受相似的經驗再次上演。
原來在家要擔心不關房門會不會有人站在你房門口看你;原來一個熟悉的氣味會如此刺鼻;原來一次次的退讓和婉拒是在給他得寸進尺的機會;原來惡魔是你最熟悉的人;原來這世界上還有很多讓我感到無助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