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做工的場所》談有健康的工人，才有健康的工地與施工品質

　　本書副標題為「工地認知心理與健康促進」，旨在探討工人與健康的關係。以營造「無檳工地」為目標、範例，思考維護工人之健康與工作背後的衛生醫療與營建體系。本書為衛服部國健署委託「無檳工地」計畫之成果，故議題限縮在檳榔，殊為可惜。不過，也提供了菸酒之外另一種認識工地、認識工人的路徑，推薦給關心工人或營建相關產業從業人員。

　　筆者好奇的是，第一，除了檳榔，香菸、酒精、毒品等，何者才是影響工人健康最大的原因？第二，檳榔作為一種文化（工地文化、傳統文化）及背後所代表的農業經濟（2018年檳榔的栽種面積僅次於稻米，位居全國第二，種植面積約42,510公頃，年產量10萬公噸）與商業行為（檳榔攤、檳榔包裝、文創），在提倡健康的當代，該如何轉型？如何重新認識？第三，「工地認知心理與健康促進」的問題，在建築系該怎麼談？能怎麼談？為何重要？

　　依據本書調查，工人嚼檳榔的行為與其工作型態有密切關係，當工作環境越惡劣，透過嚼檳榔提神的需求越高。如：模板工、鋼筋工等越需要體力或在戶外日曬下工作的工種，其嚼檳榔的機率越高。以筆者在工地的經驗，模板工、鋼筋工的確較常嚼檳榔（灌漿前還要將卡在模板裡的檳榔渣清洗乾淨）。嚼檳榔的原因，除了提神、保暖外，還可視為一種社交行為。另工地吃檳榔的情形已不如過去盛行，因為年輕世代更在意外貌與形象（還是年輕人都不進工地？）。且部分工人下班回家後就不吃檳榔了，故重點在控制、減少嚼檳榔的「情境」，如：前往工地路上、工地內等。

　　維護工人之健康與工作，不僅需要衛生醫療與營建體系的相互配合，還需要決策層的支持，不將工地篩檢、宣導視為有礙施工進度、增加額外成本之事。而是認知到，除了職業安全衛生，「健康」也是施工中的「應注意的事項」，工人的健康亦是公司的資產、甚至整體社會的資產（節省發病後的醫療支出）。政府可先帶頭執行，將工地篩檢、宣導納入查核金額（5千萬）以上之工程契約或建造申請流程，以不造成現場管理人員及工地負擔的方式為優先。那麼，除了檳榔，香菸、酒精、毒品等，何者才是影響工人健康最大的原因？

　　查近年吸菸、吸毒、飲酒與嚼檳榔之人口，吸菸部分：吸菸率由2008年21.9%降至2020年的13.1%，約308萬人。吸毒部分：由2012年5萬3,580人降至2020年的4萬6,810人。飲酒部分：飲酒率由2009年的46.2%降至2017年的43%，約有843萬人。檳榔部分：由2007年的17.2%降至2018的6.2%，約146萬人。故施用的人口依序為飲酒＞吸菸＞吸毒＞嚼檳榔。

　　目前對於菸、酒、毒三者皆訂有相關罰則，（〈菸害防制法〉、〈道路交通管理處罰條例〉、〈毒品危害防制條例〉）。相較於菸、酒、毒，檳榔對他人並未造成立即的危害，且施用人口不若三者嚴重。然而，每年超過8千人罹患口腔癌、3千人死於口腔癌的檳榔，為何至今卻沒有一部相關的防治專法？實為應把關人民健康之政府的墮落。

　　目前可知檳榔致癌的可能因子有5，分別為：1. 檳榔子中的生物鹼、2. 檳榔子生物鹼的硝化衍生物、3. 檳榔子中多酚成分自動氧化所釋出的活性氧4. 紅灰成分對口腔粘膜組織的刺激作用5. 荖花（荖藤）或荖葉中的黃樟素等。另檳榔上癮的原因在於，檳榔鹼和配料（荖花）在咀嚼後會刺激交感神經，產生興奮效果，上癮後若不每天嚼固定的量，即會無精打采。

　　檳榔若設置防制專法，是否會影響檳榔文化？防制專法應側重在檳榔的農業經濟與商業行為，如：課檳榔稅，而非影響工地文化、傳統文化。然防制專法不會影響工地文化、傳統文化的原因在於，工地文化方面，檳榔作為一社交、提神物品，具有可替代性。傳統文化方面，檳榔作為祭祀，如：佛教徒、平埔族西拉雅、卑南族南王部落收穫祭（海祭）擺放祭拜用的檳榔。或男女定情與締結婚姻定情之物，如：排灣、卑南、魯凱、阿美等族，在男女交往、定情過程中，以檳榔傳情、送禮。或器具，如：餐具（檳榔樹皮鍋）、藤帽、杵臼。亦具有可替代性，且屬少量之非商業化生產使用，對於水土保持、健康少有影響。

　　檳榔若設置防制專法、課檳榔稅，可作為政府視檳榔確實影響公共利益的表態。我們應該保留、延續檳榔好的部分（傳統文化），而不鼓勵、甚至禁止其不好、有害的部分（商業化），並將其融入教育中，以培養共善社會之公民。以建築系為例，「工地認知心理與健康促進」的問題，便可作為思考共善社會的可能。

　　以筆者學習建築的經歷，工人的確是在建築的思考環節中，常被忽略的一環。因為工地的目的是為了「否定」工地，即完成工地，尋找下一個工地。故工地作為建築未完成的、臨時的狀態，便顯得較不重要。然而，建築系能談、需要談、有能力談工地的工人嗎？筆者認為，建築教育當然需要談工人，不只談工人的健康問題、談缺工問題、還應該談歷史上的工人革命（俄國十月革命）、無產階級革命以及背後的馬克思主義、社會主義、無政府主義等思想。工人不只在工地是重要的，在歷史上更是重要的。

　　建築師在過去被視為工匠（師），也屬工人的範疇。即便建築系的老師目前沒有能力談論工人相關的思想（長遠來看是需要且必要的），至少也應該讓學生理解，建築師跟工人是同等重要的。不因勞心或勞力、薪資高或低、有牌或沒牌、學歷等而有所差異。沒有健康的工人，就沒有健康的工地與施工品質。工人對社會、他人福祉同樣具有不可或缺的貢獻，甚至從歷史來看，工人還較建築師具有革命的力量。如此的建築教育，才有成為互助、休戚與共之公民，及成就有文化、有尊嚴之社會的可能。

參考資料：

1. 衛生福利部國民健康署，2021，〈近8成吸菸者20歲前首次接觸菸品 勿因好奇影響健康〉

2. 衛生福利部國民健康署，2020，〈飲酒無安全量 每一口都是風險 拒酒顧肝，找回彩色人生〉

3. 中央研究院數位文化展示中心，2014，〈紅唇與黑齒：檳榔文化特展〉，開放博物館

2022/1/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