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老狐狸》談成長就是發明自己

　　本片獲第60屆金馬獎最佳導演、男配角、原創電影音樂、造型設計獎，並入圍女配角、美術設計、原創電影歌曲獎，共七項。背景設定在股票從兩千點狂飆至上萬點的1989年，描述一對單親父子家庭；父親廖泰來（劉冠廷 飾）從事餐廳外場服務生，與11歲的兒子廖界（白潤音 飾）過著夢想存錢買房開理髮店的租屋生活。正好住樓下的麵店老闆因投資有成，決定年底搬離、退休，父子的買房機會來了。

　　某天，廖界正好在家附近的燒仙草店躲雨，人稱「老狐狸」的房東（陳慕義 飾）正好也來買燒仙草，順路載他回家。在車上，老狐狸第一次教授廖界，何謂不平等及如何善用不平等。「不平等是地圖，清清楚楚幫我們指出贏的方向，我們要利用不平等，創造不平等。」「跟強的人在一起就會往上爬，跟弱的人混，就往下掉。」之後，還教了廖界斷絕同情三步驟：「第一，喝冰水；第二，閉上眼睛；第三，告訴自己:『干我屁事』。」在多次與從事回收業的老狐狸接觸後，平凡純真的廖界，逐漸想成為讓人害怕、成功的老狐狸......。

　　本片存在兩隻老狐狸，小隻的、顯的是房東，而大隻的、隱的則是真人真事—「鴻源非法吸金案」的「鴻源機構」（下稱鴻源）負責人沈長聲。1989年在股票從兩千點狂飆至上萬點，隔年（1990）卻爆發台灣經濟史上最大型的集團型經濟犯罪—「鴻源非法吸金案」；鴻源成立於1981年，以每月利息4%吸引投資，1989年6月底，立法院修正《銀行法》，政府開始強力查緝地下投資公司，致鴻源爆發擠兌風暴，短短兩星期內鴻源就支付200億現金。隔年（1990）1月9日，鴻源突然倒閉，利息降至1.4%，同年4月正式結業，造成超過16萬人賠光畢生積蓄（多為退伍軍人和公教人員），涉及金額逾940億元，處理資產後僅拿回40億元，負責人沈長聲最後僅被判七年、併科罰金300萬，4年多即假釋出獄，去年（2022）猝逝。

　　本片導演蕭雅全表示片中想探討的是，「同理心究竟是隨時代變遷而有不同定義的價值觀，抑或是一個能夠橫跨時代的統一概念？」答案已呼之欲出，筆者認為另一個隱含的不變的價值便是人如何發明自我、如何成為如其所是的自我？而不平等正好是找到平等的必要條件，如同桿秤的兩端並非一開始就平衡，而是在不平衡中逐漸找到平衡。

　　片中所謂的不平等，並非天生的不平等，而是透過後天的「資訊不對稱」造成的不平等。如以「單向玻璃」；即裡面看得到外面，外面看不到裡面的玻璃，說明資訊不對稱。我們總以為教育能夠弭平不平等，然而，知識學科化的今天，恰恰讓知識之間形成「資訊不對稱」。於是，法律只保障懂法律的人、富人懂得避稅，或利用證照制度，讓特定行業需有證照才能執業，如：打官司找律師、設計建築找建築師。或由各種委員會制度，引入專家學者作為掌握某知識的話語權。這之中便存在許多「眉眉角角」的資訊不對稱。然而，如何在不平等中找到平等？或者創造新的不平等？平等是他人與我互動關係的平衡，不平等則是在平衡中發明特殊、個別、差異、如其所是的我。

　　成長就是發明自己；發明是唯一一次的、不可預期的、需他人認可並且有效的。片中廖界一開始想成為老狐狸，但在認識老狐狸後，發現自己並非老狐狸，長大後成為一個如其所是的建築師。這是每個人在發明自我時的必經之路，或稱為青春期或叛逆期。最終，有些人會達到成熟，有些則持續邁向成熟，有些則尚待萌芽，關鍵在於是否發明自己。於是，青春期多會與學校、家庭產生衝突，為的是找到自我與他人互動關係適當的界限；即透過否定自我、否定他人的否定，以肯定、返回自我。如同某些種子在大火中才能迸發，成為一棵如其所是的樹，不斷試錯是發明的必經之路。

　　然而，你何時開始成為你所討厭的大人？即汲汲營營、無視他人、只顧自己、「干我屁事」的大人。我認為是出社會之後，社會開始以一種量化、數字化的方式將人逐漸異化為物；即資方將勞方視為資源，勞方如同工具般可用過即丟、可取代。然而，勞方並非工具，而是有溫度、活生生的人。片中老狐狸並非完全沒有同情心，而是隱藏其同情心；正因為老狐狸懂同情心，才能利用同情心。同情心是人之所以為人的條件之一，片中最有感的是，老狐狸訴說第一次見到廖泰來的場景；在醫院的電梯內，門一打開，喜獲麟兒的廖泰來感受到電梯內有股憂傷，遂同情他人的制止身旁喜形於色的妻子。想到以前住老家時，若太高興、笑太大聲，父親會適時的制止，除了避免影響鄰居外，我想是要提醒我們，莫忘世上苦人多吧。

　　綜上，這個社會要允許人人都能發明自己，並接受差異、多元的他人，而非利用發明中、衝撞中的年輕人搞世代對立。當每個人都能各在其位，各司其職，各安其心，各正其命，各盡其責，如此的社會才能生生不息。

《老狐狸 𝐎𝐋𝐃 𝐅𝐎𝐗》正式預告

蔡振南 / 一隻鳥仔哮啾啾 (1986)

史上最強老鼠會! 鴻源機構吸金千億 單元3| 2019.03.01 第01集

2023/12/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