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紅裙門前徘徊、心急追妻,而後三人全住進黑店裡。無痕原以為玉石說不了謊,但玉石在必要的時候演技也不差,這才能在關鍵時刻騙得倒無痕,惹得他動不動就撕毀玉面,怒極攻心。也或許,這就是玉石在無痕心裡與他人不同之處,他無論如何都不想去防備這個女孩,更不想欺騙她。只能說兩人都聰明反被聰明誤了⋯⋯
解婚約,斬瓜葛,風捲樓閣,兩相疑猜。
鴛鴦鬥,負氣走,九霄高臺,覓卿無蹤。
郎若無心何須妒!妾能無情怨何來?
玉石回到房裡,想著方才九霄臺上的宴席,心裡頗為難受。
杯酒間無痕的神情,玉石忍不住翻來覆去的回憶。打從登上頂樓,見到他,他始終都對她帶著笑意,一直到她說了那些話,方才玉面盡碎。她是第一次看到無痕有那般外顯的情緒,那樣沒有風度,沒有禮貌。
他在生氣。為了什麼?
無痕,是我的話讓你不開心了?還是我的決定壞了你的計劃?
可你不是只不過假裝對我有意?不是僅只為了家族和諧才說要娶我嗎?
玉石咬著下唇,鼻頭微酸。
她這是要解他的圍不是嗎?連無忌都開口說大家應該高興不是嗎?他方才不也親口對江大哥道了恭喜?
可是,無痕真的在生氣,還氣得怒形於色。
江大哥說他的種種關心表現不像偽裝,這可能嗎?江大哥竟看得透那玉面諸葛的假面?如果⋯⋯如果真讓江大哥說中了呢?
如果無痕近日對她早已沒了偽裝與欺瞞,那⋯⋯
哎呀,頭好疼、心好亂啊,原來說謊騙人竟會是這般難受的事!
玉石縮著腳窩進床鋪裡坐著,她把頭埋進膝裡,半點不想抬頭探究到底什麼才是真相,害怕一睜眼,就看見自己犯下大錯。
—·—
無介喝醉了,但現下家裡事多複雜,無忌也懶得罵他,只叫了人來把他給抬回柳院去。
無痕自玉石走後,半句話不說,只是一個人憑欄站著,遠望容園方向。
幻兒指揮著丫鬟收拾桌上狼籍,一邊用眼神暗示無忌趕緊過去處理。無忌歎了口氣,只好過去拍拍無痕肩膀:
「無痕,咱們哥兒倆談一談吧!」
無痕回過身,不著痕跡閃開無忌的手,冷著臉,說:
「不用談!她想怎麼做就怎麼做!」
無痕舉步就想走,他既不想與大哥談這件事,也不想看大嫂投來的同情眼光。
「等一下,就算你要放手,也要看冷叔肯不肯放手。」
無忌的話一出,無痕抬起頭來,眼底浮現一絲希望。
「幻兒,等會兒去請冷叔到風雲樓來一趟。」
無忌再一次按上二弟的肩頭,轉頭對幻兒交代。
「好,我這就去。」
—·—
風雲樓裡,冷叔沉著臉,聽著無忌和幻兒把九霄臺上發生的事,說過一遍。
一陣寂然過後,無痕打破沉默:
「冷叔,這件事你怎麼看?」
「凌雲龍珮是老爺和梁大人生死換契的約定,生男為兄弟,生女為長媳,這是二十年前就說好的事情。」冷叔沉吟一刻,總算開口。
一開口就老話重提。生女為長媳。聽見這句話,幻兒身子一動,無忌立刻伸手拉住她,將她的小手包入自己掌心。站在無忌身旁的幻兒,低頭朝無忌一笑。
這件事她早已想通了,不論如何,她都會跟無忌站在一起。
十指交扣,夫婦同心。無忌總算是放下心來。
無痕眼見此況,心中一動。曾幾何時,他也曾心想過,有一日能像這般與玉石並肩同心。他以為自己與玉石之間,彼此是有著默契存在的。當時提議代娶,或許是一時衝口,但他從未後悔有此承諾。
「這麼說,冷叔是堅持不考慮我的提議了?」
無痕暗咬著牙,逼著自己開口問。
「世事難料,如果我十年前堅持提醒大少爺及早去尋梁家,及早去迎親,又或者,在你們倆打著聯姻的主意要去杭州蘇家時,我堅持反對,那麼,也許一切都會有不一樣的發展。這事會落到這個地步,老夫也難辭其咎,如今,我又有什麼好堅持的?」
冷叔淡淡的說著,手裡撫著那塊一分為二的玉珮,神情裡似乎已無過往那份嚴責之意。
「冷叔,你的意思是⋯⋯」無忌聽出冷叔話裡有蹊蹺。
「二少爺提議代娶,答應照顧玉石姑娘,有此擔當,老夫甚感欣慰,相信地底下的老爺夫人知道了,也一定會贊二少爺懂事明理。」
「冷叔,你這是答應了!」
無痕頓時感到喜不自勝,陰霾全消。
冷叔先歎了一口氣,才繼續往下說:
「不過,我曾問過玉石姑娘的意思,她說不想為難大少爺,也不想委屈二少爺,所以,她表明希望能撤回婚約。如今聽你們說來,她早有意中人恐怕也是其中因素之一啊。」
冷叔的話,讓才見升陽的無痕又重新被打落寒冰湖底。
「這麼些年來,玉石姑娘女扮男裝,為石家經歷了多少辛苦,石家就算曾對梁家有恩,他們父女也早就清還乾淨了。所以,雖然不能把玉石姑娘留在石家照顧相當可惜,但如果能讓玉石姑娘與有情人終成眷屬,那也算是我們石家回報的一點心意吧。」
冷叔這番話,不只劇情急轉直下,讓無痕的心被高高舉起再重重摔下,也讓無忌與幻兒兩個人變成只能旁觀卻無能為力。他們夫婦倆是當事人,也是這件事的受益者,此時開口當真說什麼都不對,也不好。倘若冷叔無理,那還能爭上一爭,但冷叔這回當真是持了平在處理這件事。
既然拿掉了凌雲龍珮生女為長媳的婚約前提,那麼,強迫玉石嫁進石家與讓玉石嫁給心愛的人,就完完全全是兩樣的選擇了。
如今,問題癥結又重新回到無痕和玉石自己身上。
風雲樓裡靜宓無聲,無痕怎麼也沒想到,此刻他竟又陷入孤立無援的狀態。
無忌環視眼前看重的每個家人,想了片刻,決定替無痕打破沉默:
「幻兒,讓人把玉石叫來。咱們今日就把事情給理清楚,總得讓冷叔親耳聽聽玉石的決定。」遇上玉石,連二弟都不二弟了,顯然,這件事他這個大哥不能不管。
「好。」幻兒應聲而去。
見幻兒走遠,無忌才起身開口,對冷叔說:
「冷叔,無忌謝謝冷叔的成全。有一件事,我一直沒說過。當初幻兒在婚禮前逃走,我慢了一步追上去,四處找她,還是無痕先幫我找到。那時幻兒介意她假扮新娘的事,怎麼都執意要走,因為她覺得自己侵佔了原本屬於好姐妹的幸福。她要把所有的一切還給我。」無忌略有深意的望了無痕一眼,才繼續往下說,「可是,我不能讓她走,我只能在她面前放下我的冷傲,必須對她承認我對她的愛,還有對她的在乎。因為我知道,我只有在她面前,我才能活出真實的自己。不管她是誰,真幻兒也好,假幻兒也罷,我要的,就僅僅是她。沒有當時的坦白,就沒有如今的夫妻緣分。我想,如果不是幻兒如此確定我對她的愛絕對完完全全屬於她,今天,她是不會如此安分跟我站在一起。冷叔,你今天這一席話,其實也解了幻兒心魔,讓我們夫妻能共度這個難關。」
這番坦心之言,無忌明著是對冷叔說,實際上卻是要說給無痕聽的。
「無忌,大家都是過來人,很多事無須多說。事已至此,如果玉石真的心有所屬,咱們也不好強人所難。只是可惜了咱們石家這麼多好男兒,就沒人有福氣把她給留下來。」冷叔同樣意有所指的望了無痕一眼。
無痕默默聽著,半句不吭聲,不接話也不過問,只是冷叔和大哥的對話,越聽越教他生氣,一下子就積了滿肚子怨氣。
留下玉石,難道他不想嗎?他也想和玉石雙肩比翼、站在一起啊,可玉石呢,她站到江林身邊去了啊!
越想無痕越覺得不甘,冷叔和大哥,他們何曾遭遇過他今日受到的背叛?當初幻兒可未曾對無忌以外的任何人有過情意。但今天的玉石⋯⋯她與江林那樣親密的拉扯,眉來眼去的對視,出雙入對,聊不完的話⋯⋯她⋯⋯她根本⋯⋯真的像是愛著江林!
難道,是他看錯玉石了嗎?
如果真如她所說,她與江林的情感早在過往同僚時就建立了起來,那麼,打從她進傲龍堡以來所發生的一切又算什麼?他石無痕又算什麼?只是填補她不能與江林在一起的空缺嗎?
所以才會江林一來就準備把他給一腳踢開嗎?真可笑!
是我聰明反被聰明誤,是嗎?無痕想開口大笑幾聲,狠狠嘲笑愚蠢的自己,怎奈他竟半點笑不出來,連裝都不會裝了。
早知今日,他寧願玉石從不曾恢復女裝,當初想盡一切辦法也要守住這個秘密,甚或,他根本就該在玉石女兒身曝光那一天就帶著她遠走高飛!最最不該的,那一天他就該乾脆讓江林離了伏龍城,最好繼續漫無目標的往北找,而不是將他帶回傲龍堡來,讓他們有機會再續什麼狗屁前緣!
一個一個都怨他不早行動,但他怎麼會不知道要表白,怎會不明白要說清楚?就是要想清楚才能說啊!那畢竟是一生一世定不移轉的承諾,如何能輕率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