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八月左右是印度的兄弟姊妹節(Raksha Bandhan),按照印度曆,今年的兄弟姊妹節在8月7日。親戚來家裡綁Rakhi,那是一種綁在手腕的紅細繩,至今衍生出許多不同的設計。關於有許多Rakhi故事,其中最有名的是黑天神(Lord Krishna)與黑公主(Draupadi)的故事。
《摩訶波羅多》(Mahabharata)與《羅摩衍那》(Ramayana)是印度兩大古代史詩,黑公主是《摩訶波羅多》裡最重要的女性角色。她是木柱王的女兒,當代最美的女子,後來嫁給般度族五兄弟。故事是這樣的,一天,黑天神在戰爭時(一說吃甘蔗時)傷了小指,路過的黑公主撕下自己莎麗的一角,包紮了黑天神的手指。為了表示感謝,黑天神許諾會在黑公主危難之時出手幫助她。黑公主被好賭的丈夫輸掉後,長孫持國國王Dritarashtra欲在大庭廣眾下扯掉黑公主身上的莎麗來羞辱她,得到黑天神出手相助,使她身上的莎麗無論如何也扯不完,維護了她的尊嚴。
印度文的Raksha意指保護,Bandhan是綁的意思。在這天,家族的姐妹為族裡的兄弟在右手腕綁上手環。一般相信,如果姐妹為兄弟戴上手環,將來會受到兄弟的保護。在儀式的最後,姐妹餵兄弟一塊甜點,而兄弟贈與紅包表示感謝。這個被傳承多年的節日,體現印度家庭觀念,特別是兄弟姐妹之間的羈絆。
即使相隔遙遠,姐妹也會郵寄Rakhi給遠方的兄弟。
這個有幾千年文化歷史的國家,印度人傳統多數以農業為主,幾乎聚集在同一個地方,鮮少遷徙,故家族的連接是極其重要的。不同於英語中,Uncle一字用遍許多男性親戚,在印度語裡,每個成員都有其相應的稱呼。比如叔叔是Chacha ji,伯伯是Tau ji,舅舅是Mama ji(ji在印度文用於尊稱)。
印度的傳統大家庭數代同堂,通常由祖父母(第一代),父母,父親兄弟與其配偶(第二代),後代與其配偶(第三代),再後代(第四代)所組成,又稱為Hindu Undivided Family(HUF)。一些更包含祖父方的兄弟家族,以此家族最年長的男性為首領,印度語中稱其為「Bao ji」。現今的北印度社會裡,這樣的大家庭制仍為主流,即便小家庭越來越多。在此制度之下,孩子是最先受益的族群。家庭關係的緊密,對個人的心理發展是種助益。
胖爺家在7年前因為哥哥結婚,實在沒有房間,不得已才分家搬出在舊德里的老房子。在這之前,他與祖父母,父親及其二兄弟,妻子,和堂兄弟們住在一起;加上住在附近的親戚朋友,總共也有五十幾人。在這樣的大家庭中,永遠有人幫忙帶小孩,孩子習慣與人互動,將來在人際交往上多有裨益;與祖父母一起成長,尊重年長者,孩子更容易學會愛,對於下一代價值觀念的建立有幫助。家有一老,如有一寶,祖父母的過去人生經驗在關鍵時刻總能派上用場。
比如胖爺說過,從前的冬天非常冷,孩子年紀小身子骨不強總是直發抖,祖母每天晚上都會餵兩兄弟及堂弟們兩勺白蘭地,暖暖身子好度過夜晚,這是老祖母的私房禦寒秘訣。缺點就是長大之後,兩勺白蘭地再也喝不夠(誤)。家裡嫂嫂懷孕時,祖母特意做了Gond Ke Ladoo,這是種含有許多對懷孕婦女有益藥材的甜丸子;出門不用帶鑰匙,回家總有人在;再不濟也能上隔壁親戚家蹭飯吃;緊急時刻不怕找不到家人簽同意書。大家庭的人容易學會分享,因為不學,東西還是會被拿走,只能哭著唱辛曉琪的〈領悟〉一百次。在個人心靈成長方面,永遠也不覺得孤單寂寞冷,半夜上廁所不怕遇到鬼,家裡一直都會很熱鬧,下班回家開房門發現全家在你房間喝茶聊是非。
另一方面,經濟上的優點在於生活支出的節約。一個家庭的主要開銷在於房租與水電費,假如這個組合大家庭中有五個核心家庭,就會有五份房租及水電費,住在一起起碼能夠省下超過60% 的費用。就算短時間失業也不必擔心居住與吃飯,沒擔起的責任,自會有人幫著擔。
大家庭的文化核心價值就像內建app,在幼兒成長過程中被植入內化。肢體接觸對他們來說是再自然不過的,而這樣的親暱感被延續到他們長大後。自然的肢體舉動,讓他們對個人空間模糊,比如排隊都貼在人家背後,所謂的前胸貼後背。
誠然,數代同堂大家庭有許多壞處,妥協是必須的。分裂理由可主要分為居住空間不足,妯娌不合以及經濟貧乏。又以居住空間不足為最大原因。這樣的大家庭裡,在某個層面決定了個人空間的壓縮,情感的流淌註定淹沒所有人。隱私受到嚴重影響,畢竟無法控制樓下的表弟在你上班時溜進你的房間偷穿你外套,擦你香水去泡小妹妹;或是住在隔壁的表姐趁你上學時,跑進你房裡恣意用你打工三個月才買來的高級口紅,順便偷穿你10公分的高跟鞋,還留下嚴重腳臭。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在一些家庭裡,勾心鬥角是常態,二嫂偷吃了我家大米,三嬸煮菜時偷用了大姑婆家的油。大哥存了五年的錢買了台車,那弟弟也必須買一台,否則在家裡說話就大不了聲。個人決定容易受到干預。前公司同事有過好幾次外派美國的機會,都被家人阻止。
不可否認的,如果離開大家族的話,在舊社會怎麼生存?大家庭中利益攸關,魚幫水,水幫魚,一個小家庭在大家族群中如何生存?電影《辣妹過招》(Mean girl)裡,葛蕾琴(Gretchen Wieners)被排擠,但為了生存,還是努力討好蕾吉娜(Regina George)。
昨晚,胖爺兩個小姪女Misha跟Preetika到我房間玩,8歲的小姐姐玩著手上的玩具,3歲小妹妹幾乎整個人掛在她身上,偶爾親親姐姐的手臂或手背。
她們看著我笑,天真的,不帶任何防備的親暱。他們習慣愛,愛對他們來說是再自然不過的東西。我接受了這樣的親情,就必須回報同等的感情,所以我笑著把小姐姐輕摔到床上。玩鬧間,婆婆來喊吃飯,走到飯廳,只見家裡人為了甜點要不要放冰箱吵成一團,公公坐在沙發上,一邊吵架一邊吹氣球,明天是Misha生日,旁邊的Preetika興奮地看著氣球直尖叫,公公笑著說:「Yeh balloon meri princess k liye hai。」(This balloon is for my princess.)如此荒誕不羈的飯廳時間幾乎每天都會上演。Misha拉著我的手,在耳邊嘮叨明天生日,她好開心我在這裡。
我意識到,天地之間,在需要與被需要的同時,這裡終將成為我的根。
Happy raksha bandhan !(兄弟姊妹節快樂!)
所有圖片來源:印度NG人七
編輯:熊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