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票拿好喔,不要不見了,我沒錢。」 「幹把我們當三歲小孩?」 「我讀兒家系嘛,職業病。」 農耕在客運站把訂好的車票拿給其他人。大家的行李都還滿輕便的,該寄的東西都寄回台南老家請農耕的家人代收了,這個畫面很像是通識課的老師帶學生出去做田調,或是畢業旅行,差別是要去非常久,而非一兩天。 看不出來誰很興奮、誰很緊張、誰有什麼情緒,感覺上這一天不該這麼平淡的,但就是這麼平淡,跟這段時間的所有人一樣,明明生活產生了一些改變,卻沒有什麼感覺。 除了建翔的四個人都坐在路邊的吸菸區內,抽著菸,一句話也不說。到台南大概接近傍晚,農耕心裡想著回家之後的規劃,說是規劃,但常常想著想著也沒個定論,典型的他,他戴起了耳機,很應景的點播了伍佰的返去故鄉,了無新意。 「妳刺這個多少啊?我可以碰一下嗎?」 舒云伸出手來,順道問了問佑庭。 「好啊,超貴的,不過還好很漂亮,不然存款歸零會超級幹。」 「真的耶,好像阿里山喔。」 「大家都這麼說。」 他們開始聊起刺青的事情。好像到了一個年紀,就會發現身邊的朋友同學都開始接觸刺青,就跟上了大學發現「什麼原來你也抽煙?」「妳也抽煙!」這種事情一樣,還以為大家都很乖,結果早早就接觸了只是沒有讓別人知道。聽起來還滿像「妳也喜歡我?」「你也喜歡我喔?」這種青春日記。 台北轉運站的人潮普普通通,以台北的標準來說,這種擁擠度很剛好,買關東煮可以順順地走,不會空到害怕喪屍跑出來,不會擠到怕錢包被幹走。佑庭起身,說要去買個東西吃,沒什麼異樣,大家就在這裡等她。大喇喇地走路樣子,一頭金髮,那是她吸引農耕的地方。 離上車還有大約四十分鐘,很充裕,只是有點無聊,不知道可以幹什麼,以往可能會打個撲克牌,可是就是很機巴的有風,超不方便。逸芸、舒云與農耕開始交換正在抽的煙,像是某個露營或是私密聚會的時候把420不斷的往下傳那樣,開始分享自己看過的狗屁倒灶的事情。看表演喝多了大吼大叫被趕出去、躺在舞台旁邊睡著被雨淋醒、第一次吃檳榔結果馬上吐掉、被酒吧老闆放生在路旁⋯⋯時間慢慢地過,好似沒那麼無聊,差不多到了去候車月台等上車的時候了,但佑庭還沒有回來。 「打個電話給她吧?看有沒有發生什麼事情需要救援的。」建翔走靠近她們,看了看時間。 農耕拿起了手機撥了幾通電話,終於接通。 「靠杯喔不是都大人了,什麼時候回來也不知道膩?」 「賣靠腰啦,我月經來,找不到衛生棉啦。」 「小七什麼不是一堆?」 「超級雖小缺貨,所以我走到有點遠的地方,結果我迷路了,結果找不到任何間小七。救援我~~~~」 「恭喜大家,這裡唯二台北人之一在台北轉運站附近迷路了。」 農耕開了擴音,用了一個完全不知道佑庭在衝三小的表情加語氣說道。 「我去幫買貨,你們去帶她好了,到了直接到月台。」 「你怎麼知道她用哪一牌什麼型號?」 「拎杯在女人堆裏長大,而且我這邊小巷子也不熟,再解釋我們每個人400塊就要不見了,請火車出發!」 四個人分工後,吸菸區裡連菸蒂都沒有留下。超扯,為什麼不去台北車站裡面找就好了?說起來實在有夠不合理,衛生棉都被買去擦汗了嗎?11月了還這麼熱真是不像話。台北車站裡的綠色店、橘色店、便利商店都翻過了,終於找到佑庭慣用的型號。 「我怎麼會想帶一個路痴回台南⋯⋯」他結帳時這麼念念有詞,還順便看了一下店員的名牌,打算用名字來搜尋店員的fb。 「搭乘綠色客運往台南的旅客,請至305月台候車⋯⋯」 「幹你娘剩五分鐘,我的四百塊啊!」 畫面轉到另一邊。佑庭站在一根電線桿下面,旁邊的小吃攤寫著四十年老店,飄著大腸麵線的香味。 「妳怎麼跑來這裡⋯⋯」 「我想說還很久,就順道走走路看有沒有經過什麼超商,誰知道這裡只有攤販。」 「⋯⋯如果你要買菸的話,這裡倒是很近,走吧,還來得及。」 「不過,妳為什麼不去車站大廳那裡找就好了?」 建翔跟農耕不約而同有一樣的疑問。 「心情不好啊想散步,而且⋯⋯我其實還滿喜歡這裡的巷子的。」 「⋯⋯好。」 「妳可以跑嗎?剩大概五分鐘發車,農耕說他盡量跟司機講說等我們到。」 「我有用衛生紙墊一下,fuck。經血來吧。」 「為了四百塊!」 背著包包跑了起來,闖了紅燈,推開了路人,用力的將手扶梯踏出大大大大的聲音,舒云還不時回頭看看跑起來姿勢非常奇怪的佑庭,先是她自己不小心笑了出來,然後到了月台看到農耕很緊張又很有禮貌得跟司機說「再等一下下,大哥拜託拜託⋯⋯再一下就好了⋯⋯」時的那種低聲下氣,兩種反差萌讓他們都大笑了。 「笑三小啦幹你老師,司機大哥抱歉抱歉⋯⋯人到了。」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祝你們氣喘。」 坐定位準備繫上安全帶,大家都流著汗:笑到流汗的三女一男,跟緊張到冒冷汗怕司機大哥不留情的不悅男子。 「拿去啦,明明車站裡面就有,還跑這麼遠,機掰郎。這時候就想到一首小班的手指謠:安全帶,扣起來,坐車車,出去玩,向左彎向右彎,緊急煞車向前彎⋯⋯」 農耕把買到的衛生棉放在佑庭的頭上,自顧自的念起上課學到的手指謠。 「懶得跟你解釋,不過謝啦。」 「各位旅客平安,本車由台北轉運站開往台南,沿途停靠中港轉運站、新營、麻豆、台南冰工廠,目前目的地氣溫30度,降雨機率為10%⋯⋯」 客運發車,司機旁白與音樂下,佑庭到廁所裡解決該解決的事情,大家都看著窗戶,也許是什麼都沒想,好像坐客運就應該看窗戶;可能是想著終於離開fuck up 台北,不重要。 「時間是三點半,南下的長途瞑車,暝火的光線,伴思念那想那行⋯⋯」 農耕輕輕的唱著,沒有掛耳機,只在心裡響起襯樂,而且現在是午後一點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