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青年旅館是出遊很好的選擇,便宜、能交朋友、在地,撇開一些攻佔台灣市場的中資不說,基本上大家出去玩都是住在青年旅館。 嘉義的在地青旅大部分都被打趴了,中資是很機巴的,用著文青的裝潢,文青的標語,文青的氣氛,使得把「旅行」兩個字賦予不少意義的文青們大多選擇這些新興的旅館,而不知道在地的青年旅館。 春天才能插秧。所以在台南的日子跟住青年旅館沒有兩樣,他們悠閒到甚至開始在想把空房間上線到airbnb的可能,錢難賺喔能賺當賺。 「你們知道新北市的人都不說自己是新北人嗎?」 手握方向盤的建翔打趣地說道。 「不然叫什麼?」 抱著壁紙和掛燈的佑庭露出好奇的神情。 「住板橋就說板橋啊,住新莊就說新莊啊,所以我覺得新北市是很妙的地方,每個區域都太有特色了,讓大家對於一個大的行政區沒什麼認同感。」 「欸,好像是耶……」 「我只是突然想到啦,覺得這裡跟我印象中的台南很不一樣,沒什麼遺跡感。我以為真的牛肉湯照三餐吃,結果只找得到魚湯跟海產。」 「……好喔。」 既然都當自己家了,那這兩個人的工作(自己攬下的)便是裝飾家裡。 家裡的牆壁除了掛幾幅名畫複製品,就是白白一片,他倆的共識是太無聊了,弄的溫馨一點比較好。 在附近尋寶是近日他們覺得很有趣的事情,不過佳里鎮的路已經被他們通通踏了一遍,說起來也沒什麼斬獲。 以為只要是鄉間小路,就會有有趣的事情,但真貌其實是這裡就是個普通的鎮而已,或許抱著太多的期待。 天氣已經轉涼了,聽說台北還是一直下雨。大一國文課的時候聽台南的同學驕傲的說出「台南的冬天不會下半滴雨」以為只是豪洨,結果自己活起來滿真實的。 「妳要從哪開始?房間嗎?」 「好啊,一起弄。」 逸舒兩人睡主臥,農耕定居沙發區,建翔佑庭個睡一間房。邊用紙膠帶固定掛燈的時候,他們開始靠腰熱水量很少的事情。 家裡有三間衛浴,一間基本上只拿來上廁所,一間農耕家男生用,一間農耕家女生用,一看上去就有差別:瓶罐多少啦,浴室外觀啦,鏡子衣架的位置等等。 他們花了幾天時間才習慣熱水器要十分鐘才能在燒足一次一過人洗澡的水量。 「那邊歪歪的內。」 「不是歪歪的才有感覺嗎,不然都對齊很……無聊。」 「我沒想到妳這麼歪。」 「從我發現我喜歡女生那一刻起就沒有直過。」 「什麼?」 建翔嚇的將手中的紙膠帶掉在地上。過了幾秒鐘他自己笑了出來,而且想不到為什麼要嚇一跳。 「我沒發現有一天我會活在只喜歡生理女性的族群裡面。」 「真的哦,但我真的是長越大越發現臭直男太無趣了,台灣的異女真可憐。這個夾子幫我夾上去,我不夠高。」 「我們班大家都正常正常的啊,靠邀男朋友的事情聽多了,自然就會對這種事情有點不習慣。」 佑庭房間的壁燈貼的差不多了,他們接下來轉戰到主臥。 「也不是正常,就是比較……直觀,大家開始有這個意識之後超像活在文字獄裡面,說話什麼都要想一下,什麼生理女啦,說男生都怎麼樣啦,還是什麼無性戀,連聊天都覺得很難。 「之前有人聽到這些就會問說:『靠杯你喜歡海鮮喔』,有夠噁心。千萬不要跟農耕一樣是個臭直男。」 「他很臭嗎?」 建翔有點驚訝地問。在他的心中農耕是很細膩的,雖然外表看上去是個雖然很窮但很豪放的小開,也不是會拿性別開玩笑的人,只是不知道為什麼這幾天常常看(或聽)到佑庭說農耕是臭直男。 「我覺得他也不是打從心底的臭啦,我只知道他以前讀男校,所以有些劣根性吧。真正跟女生在一起過這些就很顯而易見。」 「哦真的喔……」 「他有一次還在我家外面的路邊睡覺哈哈哈哈哈,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幹嘛,但好像在生我的氣吧。」 「在社群網站上有跟到這一段,快嚇死了,一臉要自殺的樣子。不過他說過他不敢,是個俗辣。」 「對啊,雖然他的確跟一般臭直男不一樣,但再怎麼說,就是難相處。」 如果要問知道這號人的人,很難有其他更適合描寫他的詞彙。但藝術家的定義就是看見他,心中就會浮出「藝術家」這三個字的人,這三個字也同時帶來很多併發症,所以大家對於藝術家都會有個既定印象,也許大家對農耕就是這個樣子。 他在意嗎?他明明很在意別人對他怎麼看,可是又有很多行動根本不管其他人。建翔邊想邊皺皺眉頭,房間的部分工程又結束了。 「只是台南跟新北很不一樣:不管哪個區域都會說自己台南人,雖然地域性的分別很大啦。」 「你怎麼突然跳回來這裡?」 「我也不知道,我一整天都在想這種生活根本去青年旅館打工換宿這件事情。」 「你這種愛講話的應該很適合。如果不喜歡跟人接觸的話,我覺得應該會很煩吧。」 「好像是……心情不好都會想出去玩一玩,都出去玩一玩了當然要交交新朋友忘記難過的事情。」 「恩。」 接下來他們除了裝飾工作的溝通,什麼閒話也沒有說。也許是因為氣氛不太對,雖然已經多少互相了解,但佑庭實在不是一個交心的好夥伴,太少的言語表達,她總是看上去有感受到什麼,卻又不說出來。 雖然長得很可愛,卻讓人卻步。建翔皺了皺眉頭,明明妳也難相處。 農耕出門找大伯,逸舒他們幫忙買菜,下午的家裡有點空蕩蕩的,這時候建翔暫停手邊工作,在手機裡尋找一些喜歡的音樂,打算讓這份工作愉悅一點。 他找到的是一首滿主流的音樂,叫做《兩腳書櫥的逃亡》。這讓他感到輕鬆一點。歌詞是這麼寫的:「 我的雙腳 站在別人眼中的地表上 我的大腦 堆放著別人眼中的寶藏 這裡砌的水泥牆 是別人眼中的正當信仰 窗外刺眼的陽光 難道沒有自己應許的地方 So I'm getting outta here getting outta here 兩腳書櫥的逃亡 I'm getting outta here getting outta here This is not where I belong 就算沒有承諾 就算沒有屏障 就算讓我曬傷 這就是我選擇的逃亡」 黏上最後一段紙膠帶,聖經上說大衛逃亡是因為怕沒命;現代人要維持生命也許沒那麼困難,但要真正活著好像也沒很簡單。 完成部分工作的佑庭倒在沙發上抽菸,另一隻手摸著阿通。 「等我一下喔。」 「妳慢抽。」 剛說完,煙灰就差點掉進她的眼睛裡,嚇得她坐起身來用力地撥落臉上的灰,然後傻笑著說自己是個北七。他倆繼續上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