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吳一搬完貨,就蹲在自家店的後門抽著菸。 這一兩年,老頭子的體力大不如前,雖然沒說要他繼承家業,但好歹這間雜貨店傳承了三代,到了他這一代要讓它關門他還真有點愧疚,反正自己也沒有特別想做的事,加上大哥也擺明不繼承家業,那麼這份重責自然由他來扛,只是…… 吳一望著一片無雲的天空,心裡暗忖著自己未來的同時,不由得想起昨夜的事。 春水,她心裡到底藏了多少秘密……,虧他們是一塊長大玩耍的青梅竹馬,他還從小暗戀春水好幾年。想起春水五年前突然離開這個城鎮並斬斷了所有聯繫,他深受打擊的同時,意外的出了車禍,原本被籃球界看好的他,被醫生告知以後不能打籃球,他就藉著成天亂事當個小混混來發洩心裡的怨懟,直到有一天,一向與他井水不犯河水的大哥突然跑來找他並揍了他一拳後,拖著他躲在暗處看著父母跟人賠罪的模樣,那時他才知道自己任性的行為已經傷害了一家人。 家人……,說起來他昨晚還跟春水說那些話,當時她又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在聽他說?現在想想他還真是混蛋吶!明明對她的事情一無所知,還自以為是為了她好。吳一煩躁的搓揉平頭,一股鬱悶積在胸口著實令他難受,他向待在店裡的老媽交待一聲後,走到門口前欲牽摩托車,眼尖地就瞧見走在對街的春水。 「春水!」吳一沒多想便大喊一聲。 誰知春水的動作彷如驚弓之鳥,吳一心裡一度納悶春水的反應,仍穿過馬路來到春水身邊。 「你找我?」春水愣了幾秒,好似認出吳一後,僵硬的肩膀才稍微不再緊繃。 「呃,你現在在忙嗎?」吳一被這麼一問頗為不知所措。 春水搖搖頭當做回答。 「那……我請妳喝咖啡。」脫口而出的吳一被自己的行為驚詫到,他以前對春水本就有好感,昨晚見面時天又是黑的,現在一看他才發現,春水的外表變得比以前美,白晢的肌膚,紅潤的雙唇,一雙泛著水的眼眸,剎那間,他以為自己的心臟快要跳出來了。 春水愣怔瞠視著吳一,直到吳一的耳朵漸漸轉紅後,噗嗤地笑了出來,「有沒有人說你把妹的手法很拙劣?」 「嘿嘿嘿,真抱歉啊!我沒交過女朋友,也沒把過。」吳一被說的臉紅耳赤,一時也手足無措的乾笑。 「真假?這麼說來,跟你喝咖啡是我的榮幸囉!那請問吳一先生,要去哪裡喝咖啡?」 吳一笑得閤不攏嘴,這樣毫不矯情的春水,如同記憶中的她回來了。 「走,我知道有一間下午茶餐廳的咖啡和蛋糕不錯,我載妳一塊去。」 「那就讓你破費了。」 ◎ 「春水,我對昨晚說的話跟你道歉。」吳一鼓起勇氣,在服務生將端來的蛋糕和咖啡擺放好離開後,無預警地低頭致歉。 林春水吃驚了一會,才莞爾道:「阿一,你真的很誇張耶!過了那麼多年,你的個性依然沒變。」 「這倒是,我媽常唸我是頭牛,牽到北京還是頭牛。」 語落,兩人不約而同開懷大笑。因為他們同時想起年少時的過往,有甜有苦,百般滋味縈繞心頭。 「阿一,你其實不用道歉,那些話都是事實,我根本不介意。」 「妳…難道妳當年離家是因為這件事?」吳一試探性地問。 林春水沉默不語,靜靜地吃著巧克力蛋糕,啜飲濃純的黑咖啡,見吳一堅持不懈的態度,才歎笑道:「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問我這個問題。算是吧!我想找到…屬於我的容身之處。」 「林家人不收留妳?」吳一不敢置信道。 「…是我自己心態的問題,那時候我知道自己的身世後,總想著自己真正的家人為什麼要丟棄我?想多了就鑽牛角尖,便索性離開這裡到處流浪。」林春水雙眼直視黑咖啡,彷彿陷入回憶中。 「那這次回來,為什麼不跟我打招呼?也不跟其他老同學見面?」 「大家都成家立業了,也都有自己的事要忙,總不能我一回來就要勞煩大家放下手邊的事為我接風,更何況我也才回來不到一個星期,很多事我也要先學著習慣,尤其這裡……變化太大了。」 「妳這麼說也太見外了,若不是我昨晚回家時聽見吵鬧聲,也聽見我家老頭跟我媽的談話內容,我還不知道妳已經回來了。算了,這件事以後慢慢跟妳算,倒是妳的燙傷……」 林春水晃了晃綁上白繃帶的左腕,「多謝你的關心。」 「這種話不要讓我聽到第三次。」吳一表情嚴肅說道。「妳這樣的態度,好像是在拒絕任何人的關心,這些年來,妳到底吃了多少苦啊?」 林春水的右手一抖,咖啡差點灑出來。她不敢看吳一的眼神,閃躲似的用撥瀏海企圖迴避問題。 「唉,妳別撥頭髮了,妳若不想回答,我不會逼妳,但至少妳要把我當成朋友,有困難,我一定會幫妳。」 「謝……」 「嗯?」 「好好好,不說謝,那以後就請你多多指教了。」 「那妳現在在哪上班?很常加班嗎?昨晚的對話……」說著,吳一差點咬到舌頭。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其實我白天在建設公司當助理,晚上到餐廳打工。」 「林家不缺錢啊!妳那麼拼做什麼?」吳一吃驚問道。他懷疑春水這樣拼下去,身體受得了嗎? 「因為我急需一筆錢。」 「妳欠債?」 「你想太多啦!不是欠債,我是想買一台車,以後放假可以開車載著我媽到處玩。」 吳一狐疑的盯著林春水,這理由也算正當,可他就是覺得哪裡怪,雖然春水從以前一說謊就有一個習慣,而這個習慣,方才她不經意地露出來,但他就是覺得哪裡不對勁。 林春水突然想起什麼,看了手機後連忙將蛋糕囫圇吞棗吃完,剩下的黑咖啡也一口喝乾。 「我晚上打工的時間快到了,就先這樣,下次就換我請你吃飯。」 「我載妳過去吧!」吳一說完便拿起帳單。 「嗯!那地址是……」林春水驟然一陣暈眩,差點站不穩,還因此撞到桌角。 「妳還好吧?臉色怎麼突然變得那麼差?」吳一及時扶住春水道。 「沒、沒什麼事,我低血壓,剛剛又吃太快,休息一會兒就沒事了。」林春水晃了晃頭,不斷揉眼解釋。 吳一一臉擔憂的想說些什麼的時候,咖啡店門外傳來救護車的聲響。 吳一探頭看著窗外,納悶說道:「救護車的聲音,好像是土地公廟那邊的方向,會是誰出事了?」 「阿一……」 吳一仍注視著窗外,嗯了一聲回應春水。 「我的心臟突然跳得好快……」 「什麼?妳沒事吧?我看我還是帶妳去看醫生好了,妳先坐在這等我一下,我去結帳。」吳一連忙去櫃台,口袋裡的手機忽然傳來音樂聲,他一拿起手機,顯示的是阿火伯的名字。 吳一皺了眉頭,心裡滿是疑惑仍是接了電話,那一頭,急迫的聲音和內容讓吳一不自覺地瞪大眼。 「春水!」吳一一手仍持著手機,一張嘴,吃驚得閤不起來。 「妳媽出事了!方才那救護車,車上載的人是妳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