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退休 快到五十歲,最常思考的不再是家庭小孩,家,早就有了;小孩也不再承歡膝下而是到處揮灑青春;這種尷尬階段如果工作上有點風吹草動,不免起心動念想從工作上退下來,簡稱「退休」。 只是生活從來就不是容易的,何況才「五十」歲耶!這時候退休,擺明著:你就是不事生產只想當米蟲的老賊。老賊--自然得由著人追打謾罵。我認。任何話語,我只能接受,因為那是我的選擇。包括相識三十多年,仍在職場上打拼的朋友無由端的拿這點來擴大爭吵的議題,我也認。因為自己的人生自己負責,自己的選擇自己面對。 只是,不免想:如人是我,面對底下的情形之後,會如何選擇? 首先職場上的不快。現今的職場已不復三十年前的純粹。工作不再是志業更不是職業,而是服務業。服務長官突發奇想的變革,服務同事的爭權奪利,服務工作對象的種種需求,包括心理輔導。然後最難的是,撫平自己種種過不去的坎,例如:由人謾罵不還口不還手,不然客訴後是開不完的會,寫不完的報告甚至賠款了事。工作不能太敬業,不然累死自己還得罪同事;明明是錯誤政策還不能有所異議,然後想方設法讓顧客得到最大利益還可能被誤解被抗議。當收到生平第一次惡意客訴是問候我媽媽,還改了我名字一字為「屁」時,想起為了進入此職場,雖不能用「十年寒窗」來比擬,但也相去不遠__當下不如歸去之感,豈是旁人所能理解? 然後到了五十歲,雖不用顧小孩,然而已老的父母卻開始聲聲呼喚。生命是現實的,不由得你喘息再戰,它是一回回鈴響要你立馬起身,然而,當你起身,卻發現身邊戰友寥寥可數。 以前人常說:養兒防老。我現今卻只想孤獨終老。因為沒有期待才不會失望。 當母親突然尿失禁失語,我匆忙趕到醫院,她眼神滿是對老死的惶恐,然後能照顧她的只剩一樣老邁的伴侶,孩子終究是被工作綁架。而送進護理之家後,陪伴的常是陌生人。小孩呢?這時得翻閱之前的恩怨情仇,然後還要看孩子的家庭狀況。能早晚請安已是人間極品,一年探望數次已是難得,哪能求些什麼? 所以當母親送醫看診父親開刀住院,往往是所謂工作空閒如我之輩請假前來。長者發炎高燒,擔心的有幾個,不是大嬸想知道的,大嬸只是努力在工作和長者間奔走,因為那是大嬸的選擇。 可是,生活從來都不是容易的。當親愛的妹妹生病時,那病情是凶猛無法託予他人的「思覺失調」,無法一直在旁守候照顧,成了心頭的一種歉疚與恐懼;恐懼失去親人與工作的不如意,便成了退休的動機。 怎知,生活從來就不是容易的,起心動念要退休時,適逢年改風起雲湧,勸留的聲浪不斷,但人生就是取捨之間,我取我捨但憑我心,笑罵金錢由他人說去。 對大嬸而言,今生只此一次,不管終點何時到來,大嬸只想努力的活著,不愧自己,如此而已,管他歷史共業、歷史定位、歷史留名,那是天邊的一朵雲,看看聽聽就好,我還有許多生活議題要面對要處理,生活從來都不是容易的,大嬸正忙著活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