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觀眾大家午安,再過十分鐘就是台中捷運的通車典禮了,現場可以看到很多政務官已經來到現場,待會副總統呂秉申也會在儀式開始之前發表一場簡短的演說,我們現在先來訪問一下南澳鋼鐵公司的執行董事,蔡恩仁先生,眾所周知,這次的工程之所以能用這麼短時間內完成,蔡先生和他的團隊可說是功不可沒,我們馬上就來問問他對這次典禮的看法。」 記者將麥克風遞到蔡恩仁面前,露出甜美的微笑問:「蔡董事長您好,請問貴公司在這次的工程裡究竟是扮演的是供貨還是建造呢?」 「呃,這個…」蔡恩仁靦腆抓了下頭,「建造部分是和其他國內廠商一起合作的,但我們主要負責的還是鋼鐵物料的供應部分,因為公司在建設這塊業務上還不夠成熟。」 「外傳貴公司的股票下個月就要上市了,請問您對此有什麼話想發表的嗎?」 「量力而為,我們也不希望太快擴張,如我先前說的,公司還有許多經營方向需要調整,這次上市我們內部也還有一些異議要解決。」 「最後一個問題,網路上流傳一件事,說南鐵幫和其他角頭涉及一些都更案的衝突,請問您是否想澄清此事?」 蔡恩仁臉色驟變,攝影師當場都被這表情震嚇得晃了兩下鏡頭。 「首先我得說,我們是南澳鋼鐵股份有限公司,不是什麼南鐵幫,做的都是一些政府法令許可的生意,再來,我們確實在商場上有一些競爭對手,但大家都是文明人,有什麼問題都是用法律來解決,絕不會做網友說的那些事。」 「可是網路上已經有人…」記者正準備追問,就被一名臨時打岔的男子中斷。此人正是蔡恩仁的副手,招牌的金邊細框眼鏡在鏡頭前就像個學者。 「不好意思,典禮很快就要開始,我們董事長還得先去見一些人,大家都不想讓待會的典禮鬧笑話,對吧?」眼鏡男邊說邊把欲語還休的蔡恩仁架走。 記者正要偕同攝影師從後面追上時,就被一群西裝筆挺的黑衣人擋住。 「你不覺得這是做公關的好機會嗎?」蔡恩仁推開眼鏡男的手臂說。 「公關?」眼鏡男笑道:「咱們辦流水席請街友吃飯都比和記者講話有用,他們的工作就是讓你看起來像個西裝流氓,好跟他們的老闆交差,下回這種應付媒體的事還是讓我來吧。」 「最好你可以把這些事都扛下來,這樣我就不必煩惱那麼多狗屁事了。」蔡恩仁調整著自己的領結,身上的西裝摸起來像水一樣滑順。 他看著剛落成的候車大廳已冠蓋雲集,各路名人正為了下次選舉拼命在鏡頭前發表高論,而真正操弄這座城市的人直到這時才抵達。綽號乾爹的立委,還有科技大廠董事趙董正繞過那群口沫橫飛的小丑,慢慢走向他。 他打量兩人的穿著,隨興的像是來參加一場高爾夫球友會,趙董甚至還穿著黃色卡其褲和球鞋來與會。 「這位就是蔡恩仁啊?」趙董問,口氣裡滿是輕眺:「看來比老子年輕的時候還有型嘛。」 「久仰了,趙董事長。」蔡恩仁還是恭敬地向他致意。 「我希望過去的事不會影響今天和之後的合作,當年的我只是在商言商,但要是早點知道有你這號人物在豆腐村,我或許就會換個做法了。」 「趙董請放心,在下現在有自己的事業了,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 「哼,最好是這樣。」 「唉呦,不要一見面就這麼僵嘛。」乾爹王立委插話說:「大家都是見過場面的大人了,待會等這些鳥事結束後,我請二位吃個便飯,意下如何?」 「若趙董肯賞臉的話,那就是在下的榮幸。」蔡恩仁鞠躬說。一旁的眼鏡男也跟著半彎下腰。 趙董沒答話,只是放聲大笑,離開前還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彷彿他根本沒把這黑道老大放眼裡,甚至在走沒幾步路就撂下兩個字:「小鬼。」 眼鏡男正要上去理論,就被蔡恩仁抓住手臂。 「我都沒氣,你氣什麼?」他問。 「這要是傳出去,兄弟們都會覺得很沒面子的。」眼鏡男憤懣道。 「我是靠面子走到這一步的嗎?」蔡恩仁看著那兩名中年男子的背影,又說:「只要他們死,要我趴在地上舔地板都可以。」 「你當真想這麼做嗎?」眼鏡男問。 「現在就不要問這個了。」蔡恩仁目光朝向落地窗外高樓聳立的城市,「事情辦得怎麼樣?」 「照你說的,第一節和第二節車廂會在博物館站分離,所以你在前兩站就要先想好理由撤到其他節車廂去。」 蔡恩仁又拉了拉自己的領帶,看著鴿群掠過窗前,往遠方的藍天翱翔而去。 「我不會走,我要留在那兒看著他們。」 「你是信不過我辦事,還是真的想報仇想昏頭了?」眼鏡男略微不快地問。 他沒回話,一個人默默走向剛開啟的車廂門,進去之後,滿臉堆笑地坐在當年的仇人面前。 「各位貴賓,以及媒體朋友,我是市長吳文俊。」 車廂裡突然傳來廣播聲,交談中的眾人頓時閉口聆聽。 「很高興各位今天撥允參加這次的典禮,這項工程歷經十二年的風雨和三任市長,過程艱辛卻值得驕傲,待會的通車大典,象徵著台中市即將邁向下一個里程碑,本人也會更加努力,帶領所有市民一起迎向更美好的生活,謝謝大家,謝謝!」 蔡恩仁跟著兩人一起鼓掌,接著大家話不投機,沒再交談下去了。 ○ 行車中控室。 工作人員全神貫注在眼前的工作,今天的表現關乎的不只是上頭的面子,也將影響到他們日後的生計。 一一檢查過軌道和通訊後,主事者雙手在胸前交叉,看著螢幕上的時間一點一滴流逝,過程中頻頻拿出平板電腦再次查核各站的狀況,就怕一根螺絲出狀況影響全局。 「各站人員都全就緒了嗎?」主事者問。 「起點站那有點狀況,說是會延誤幾分鐘發車,目前還在協調試乘人數中。」下屬說。 一切如意料中,這就是大張旗鼓搞政績宣傳的後果,惹來一堆愛湊熱鬧的傢伙。主事者嘆息,要大家再次檢查自己的工作內容。 原本沉悶的氣氛被一聲慘叫打破,數名穿著運動套裝的歹徒衝了進來,頭上戴著用絲襪充當的面罩,五官若隱若現。 室裡唯一的保全人員正要拔出電擊棒,就被他們蜂擁圍住,劈頭就是把他打到昏死過去。 另一名被嚇壞的工作人員見狀後立即伸手去按警報鈴,但指尖都還沒碰到按鈕,整個人就從座位上被擒抱起來,狠狠摔到一旁的牆上,接著被狠踹到不省人事。 「還有誰碰碰運氣的嗎?」黑衣人首領問。 數名臉上蒙著黑布的男子手持西瓜刀,分別站在控制人員身後,剛才被撂倒的兩位人員都被拖進中控室的一間儲藏室裡,生死不得而知。 其中一人留下的鮮血在地上畫出一條直直的紅線,讓室裡充滿了汗臭與血腥混合的味道,若有人不小心發出作嘔聲就會挨一頓揍。 「再警告一次,待會誰敢作怪,誰就準備和自己的手說再見。」領頭蒙面男子說,一邊盯著螢幕上顯示的時間,口中喃喃咒罵著慢吞吞之類的話語。 「你到底要我們做什麼?」一名技術人員問:「後面的車廂裡有普通老百姓,女人和小孩都….」 「我有說你可以開口嗎?」男子立刻用刀柄敲了一下他的腦勺。「通通閉嘴,不准再說半個字。」 大螢幕上,代表車體的紅點在迷宮般地圖上閃爍著,在一旁較小的多螢幕上則是顯示著車廂內的監視畫面,幾乎每節車廂都已座無虛席,在開放民眾搭乘的那一節甚至還一度出現超重的情況,最後硬是拖了近十分鐘協調試乘名額才順利開始。 「開車。」另一名身高較矮的蒙面男下令道。 「我得先和…車廂那邊的人協調發車的事…」技術人員顫抖說。 「敢耍花招警告他的話,我就馬上割掉你的舌頭,有屁快點放一放!」 該名技術人員冷汗直冒地點點頭,拿起對講機,和車站那兒的人通了幾句話後,慢慢推動桌上的控制桿,和列車上的駕駛同步操作整輛列車,畫面中的紅點開始移動,往閃著綠圈的站點前進。 當他另一隻手扶向剎車時,卻被蒙面男打斷說:「取消所有靠站。」 「什麼?可是…有些貴賓要在下一站下車然後換一批人啊。」技術人員反駁道。 「等他們看到今晚的新聞就會非常感激你們了。」 「什麼意思?」 「你只管讓那台車繼續走,到了博物館站自然就會知道了。」 技術人員抬頭看著螢幕,距離蒙面男口中說的那站只剩下四個圈圈,不到十分鐘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