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世界的誤會幾個民族的密語 (2)/Soma、黃大旺

2018/08/02閱讀時間約 11 分鐘
Soma:我今天會以講述帶有樂器的民間譚為主,你可以放上一些覺得可以一起談談的樂器軼聞哈哈!今天會有Ney笛~~~哈哈哈!
大旺:先提樂器,我提供解說。
Soma:當地的講述者經常會使用到的樂器「Tar」。
大旺:有各種名稱。
 
Soma:在講故事之前,先來聽一段充滿風的演唱吧!由伊朗的帕里莎演唱的古調。
 
大旺:世界最難吹的管樂器。
Soma:真的。
大旺:帕里莎後來去了法國。
你要把舌頭抵在管口,這種笛子沒有簧片,只是一根管子。
Soma:這就是今天要講的故事會出現的神奇樂器。這個故事也是許多人聽過的故事的早期雛形,來自古波斯的這個故事。
是這樣的。說來呢,很早以前,就有一個頭上有長角的伊斯坎達大王,他的角短短的,藏在頭髮裡面。
啊,在繼續講之前,大旺,來貼個你喜歡的Ney笛的演奏吧。
大旺:伊斯坎達(Iskandar=Alexander),也是一個姓。
Soma:沒錯,他就是中亞對亞歷山大大帝的名字的轉寫。
 
大旺:都是巴勒維王朝時代的紀錄。
Soma:唉,那時的伊朗音樂達到的高度真驚人哪!
好啦,這位短角的伊斯坎達大王,雖然留頭髮是為了遮住角,但是呢,頭髮太長很不方便啊,天氣那麼熱。
大旺:好在ParisaDjamchid chemirani等都離開(伊朗)了。
Soma:
芥川龍之介: 「古典的作者之所以幸福,總之是因為他們死了。

我們——抑或是你們諸位之所以幸福,總之是因為他們死了。」
頭髮太長了的時候,伊斯坎達大王就會請理髮師來理頭髮。一邊理頭髮呢,一邊宮殿內就會有人演奏著「Tar」。
一邊聽著美妙的Tar的演奏,一邊理髮師就喀哩喀哩地理頭髮。結果一不小心理得太短了,角露出來了。
大旺:會怎麼形容Tar的聲音呢?
大旺:金屬弦的震動受到干擾後與羊皮膜共鳴,適合搭配男高音。
Soma:我經常覺得Tar的聲音會把心臟牽著走,真的是聽著聽著人就會失神。
大旺:高亢的歌聲(適應戶外演唱)。
Soma:就在這樣的演奏聲中,理髮師由於知道了伊斯坎達大王的秘密,就被請出宮殿斬首了。空氣中一片清明,好像沒事發生,Tar的旋律還在四處飄盪。
大旺:殘響。
Soma:
 
好啦,就這樣。隔了沒多少日子,大王的頭髮又長了,理髮師又被召進來了,Tar 又演奏了,角又被發現了,人頭又被砍了。
剛剛那個影片的Tar演奏者是Jalil Shahnaz,男高音演唱者是Iraj
大旺:那故事呢?
Soma:待我繼續講來~~~
大旺:算了等一下再問歌的故事。
Soma:終於呢,城中所有的理髮師差不多頭都被砍完了,只剩最後一個理髮師。
他理著頭髮,理阿理的,果然也看見了大王的角。正當伊斯坎達大王要下令砍頭時,Tar的演奏者說: 大王啊,要是把最後一個理髮師砍頭,我們全國上下就沒有理髮師了啊。
於是呢,大王就下令,要這位理髮師堅守秘密,理髮師就承諾絕對不會對外說出此事。
不料呢,理髮師守這秘密守一天,肚子就大一圈,守兩天大兩圈。守了七天之後,肚子已經大到快要不能走路了。於是理髮師就跑到附近荒野的河水源泉那兒,左看右看,沒有一個人,就大聲喊說:
「伊斯坎達大王頭上有長角!」
喊了三次,肚子立刻就恢復原狀。
偏偏啊,這美麗的泉水邊生著幾株蘆葦苗,聽到了這個秘密,蘆葦苗沒幾天就長成了非常非常漂亮的蘆葦。有一天呢,有一個年輕俊美的牧童來到了泉源附近牧羊。哎呀呀,就發現了這麼些蘆葦,這蘆葦實在太美了,於是牧童就想說砍下來做成Ney笛吧!
結果呢,牧童把笛子削好了,孔鑽好了,一吹,吹出來的聲音就是: 「伊斯坎達大王有長角」!
牧童就覺得奇怪啊,就換了一個調想說再試試看。結果換一個調呢,音雖然變了,但意思仍然是 「伊斯坎達大王有長角」,聲音傳得特別遠。
結果呢,牧童因為覺得不能能吹自己喜歡的旋律,就把這Ney笛放一旁去了。可是啊,這笛聲飛得這麼遠,全城的人都聽見了這個秘密!
這消息很快就傳到了大王耳裡。「欸欸欸,是誰走漏了消息啊?一定是那位理髮師!」於是大王很快就把理髮師召進宮來。
「不不不,我根本沒有把這事情和任何一個活人說啊!」理髮師這樣辯稱。
於是呢,大王派人到各處去探訪,想要問出消息的源頭。「說這事情的聲音,聽起來像歌聲呢」「不,雖然是歌聲,但其實不像是人唱的呢」。
當大家這樣討論著的時候,人們發現了這聲音原來是從一隻Ney笛發出來的,而這笛子是一個年輕的牧童製作的。這牧童當然立刻就被抓起來了。
「說,你這笛子是哪來的?」
「我、我我我我是從用河水泉源那兒的蘆葦做的啊!」
「那怎麼會傳出這個秘密呢?」
「我怎麼會知道?」
大王一口咬定牧童說謊,準備要砍頭的時候,理髮師跳出來說,是我啊,是我在那源泉邊講出來的,當時附近根本沒活人,我哪知道蘆葦有長耳朵呢?
大王聽了,還是怒不可遏,想要把他們兩人都處理掉。突然間!一陣風吹進宮殿內,咻咻咻咻,結果那笛子就幽幽地傳來「伊斯坎達大王有長角」的歌聲。
聲音是這樣地如泣如訴,大王一聽,心融化了,刀也鈍了,失去寒光了。
於是就饒過了理髮師和牧童。
當時的事情就是這樣。
現在就來聽個結尾的音樂吧~
 
大旺:Ney的音色很像哭調。
Soma:實在好哀怨啊!你有吹過Ney笛嗎?
大旺:在京都本能寺旁邊的koizumi樂器行試吹過,實在吹不出聲音於是就沒買了。
Soma:哇~~
大旺:有一次看薩克斯風手謝明諺跟一個比利時豎笛手Joachim Badenhorst一起表演,比利時人就有把豎笛的吹嘴拆下來,直接吹管子。
Soma:哇!!!!!然後呢然後呢~~~
大旺:然後就有類似Ney的音色。
Soma:沒聽到現場好可惜啊......
大旺:這個聽起來像用嘴唇震動吹的。
 

不過有些吹didgeridoo(將尤加利樹幹挖空製成的管樂器)的人會利用舌頭堵住管口以產生音階。
根據會吹Ney的人指出,這是以牙齒堵住管口,再以舌頭形成氣流的空氣簧樂器——所謂的空氣簧,就是沒有類似中國笛的那種膜。沒有洞簫尺八的缺口,以漩渦狀氣流形成固定音頻,看起來像這樣:
 
注意Sean Osborn拿豎笛的姿勢,斜的。
Soma:說到這個,就會讓人聯想到Natural Horn的聲音原理。
大旺:在講到阿爾卑斯號以前,我要問台灣一些地方廟會、神明出巡時出現的哨角。
 
Soma:小時候村上的老人會吹,他們說「就像第一次要和姑娘親吻那樣噘嘴。」(你貼的影片中,是 2:38 的那個吧)
大旺:一般吹笛子的人不大會建議嘴唇用力。沒錯,吹高音就拿高,吹低音就拿低。
Soma:讓氣流在很小的隙縫快速且穩定地通過。
大旺:對。
Soma:每次說到這個,我都會想到希德尼雅的騎士裡面的海格斯粒子砲(哎呀
大旺:唉呀呀~
Soma:你剛剛想要提到阿爾卑斯號的什麼呢?
大旺:泛音。
Soma:泛音真的能上達天聽。
大旺:
 
你看到近代的一些銅管樂器彎來彎去,基本上都是一根管子。
Soma:不過這樣的聲音,也會讓人想到天上信息的號聲:加百列之號。
大旺:玻璃伸縮喇叭:
 
武滿徹在譜寫黑澤明《電車狂》配樂時使用了這款樂器。
大旺:四分九秒。
 

Soma:管樂的那根管子,其實可以發現,那是從「嘴吹出的氣息」經過「一連串連續的空間穿遂後」,發出了聲音。
大旺:還有在管路中的折射。
Soma:我們對準吹嘴,將氣息導入,而後發出上達天聽的聲響。這件事情,既是神聖的,又是情色的。
大旺:主要是吹得出想要的聲音。
 
這邊提到木管樂器,低音域的樂器不一定要大,但還是得夠堅固。
 
可是像這類木管樂器畢竟都屬於雙簧管類。
Soma:說到木管,Walerian Borowczyk在其動畫短片《Scherzo infernal》中,當惡魔經由「管道」從地獄噴出到天地之間,與半裸的天使表白時,Bernard Parmegiani利用recorder的聲音,製造了既神聖又情色的效果。
大旺:又像這些:
 
Soma:善吹笛的潘,本身也帶有其情慾的象徵。其實以前我在練習韓德爾或其他巴洛克時代的recorder作品的時候,我就想說,啊,吹的時候就不能說話了。
大旺:排笛我最早的印象不是張中立, 而是台視1980年代初期的布袋戲用了〈The Lonely Shepherd〉這首曲子
Soma:那時就有點羨慕彈撥弦樂器的人,可以一邊彈一邊講講講,太神奇了!
大旺:後來《追殺比爾》用了這首曲子我才知道曲名。
Soma:為什麼當時的布袋戲會用這首呢?
大旺:黃俊雄或廣播劇的片庫還包括現代音樂。另外,排笛的另一個運用:
 
被當成打擊樂器類的音效(大約三十秒處),以短笛很難維持一樣的音形。
Soma:還滿有趣的應用。
大旺:Ennio Morricone其實一直給我一種義大利民間音樂聽很多的感覺。
Nino Rota則是普契尼、威爾第與雷史畢基那個「血統」,當然Morricone也有很多古裝片的配樂,但是音色上屬於二十世紀,Rota則是十九世紀。
這只是一個很粗略的感覺,然後一開始提到的撥弦樂器Tar,在喬治亞長這樣:
 
Soma:話說你既然都提到Morricone了,那就順便貼一段Malena。
 
高加索其他國,都有一個這樣的民間譚。大抵上就是,孩子被送去當魔法學徒,但學成了之後師傅要殺掉學徒,學徒就逃啊,師傅就追啊~
結果學徒逃到了一個喜宴會場,變成了桌上的玫瑰花;師傅變成了一個手上彈著Tar 的吟遊詩人,一邊唱,一邊把玫瑰花摘下。
大旺:亞美尼亞(muqham)。
 
Soma: ya~~mugham的演唱,有很多是來自民間談話的內容,當然也有不少來自中古的波斯詩句。
大旺:你仔細看,Tar有一根弦沒在琴頸上,表示是共鳴弦。
 
Dutar=二弦,Setar=三弦。印象中維吾爾樂器中也有都塔爾(Dutar)。
Soma:是的。
大旺:亞塞拜然的Tar共鳴弦比較多。
Soma:帶來一首Mugham〈我一直這樣想著你〉。
 
大旺:亞塞拜然?
Soma:是的。
大旺:我比較想多知道烏茲別克的木卡姆
 

Soma:好啊,我們下一次就來花點篇幅專門聊木卡姆。
大旺:這種時候就得聽你說了,我在旁邊只能幫腔……
Soma:沒沒沒,哎唷哪有這回事啦!!樂器的部分要靠你啦!!木卡姆太豐富了,我只能負責歌詞內容的部分哈哈哈哈哈哈!!
大旺:好的。
Soma:用烏茲別克的音樂作為結束真不錯啊!Chârgâh也是主要調式的其中一種。
雖然說有時這些吟唱的內容是世俗的內容,但都有種冥想的,引人入深邃的氣質。
大旺:沒辦法,中亞文化很多。
Soma:真的,太可怕了,好像怎麼接觸都接觸不完。
那麼,就用一個突厥的故事結束語終結吧!
「我沒拉長故事,也沒縮短它;
我聽來是這樣,什麼也沒添加。」
大家再會~~
大旺:下次見~


               【作者介紹】
 
Somanana,民間譚講述者。喜歡散步,喜歡樹的屍骨。
 
黃大旺,先天性表演者,從小對各種聲音敏感。高中時代開始累積大量臥室錄音至今,後來參加世界各地多張實驗音樂或電子音樂合輯,並受邀在一些城市演出。主要創作計畫為「黑狼那卡西」,走小型史詩劇路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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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熊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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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艘選擇航向未知,探索音樂新世界的怪物船。不介意被當成怪咖,也不在意同溫層;渴望破浪,也享受逆風。興趣是不斷發現各種音樂新生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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