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連載】荒滅獵人─第一章:無奈的開端(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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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早在下午5、6點,這篇更新就已經準備要發了,只是今天平台似乎出了點問題,所以做多餘的動作。還好後來平安無事,可喜可賀。

此篇作品同步發表於Wordpress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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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賤窩」並不是一間多麼友善的酒館。它位處於契什因山的迎風帶,是一座開設於蝕洞內的天然酒館。這座洞穴存在多久已經不可考了,但從它還是一個小細縫、一直到在風的侵蝕下化成如此巨大的洞穴,必然是經歷了難以估計的久遠年代。不過當店主決定將酒館開設在此,並在洞口堵上一扇厚重的大門後,蝕洞已注定不會再繼續擴大。

相比以前,蝕洞現在多了食物的香氣與燈火的照耀,不過潮濕與粉塵的純粹氣味仍存在於這個封閉空間。透過岩壁上的細縫流竄而出的雨水,順著牆壁的紋路灌滿了底下的儲水桶。溢出的水又隨著傾斜的地勢流遍四處,使得整間店的舒適度大幅下降。粗糙的天花板偶爾會掉落石灰,如煙霧般亂灑在帶有黑斑的桌椅上。

呆坐在櫃檯的店主是一名外貌頹廢的男子。他的一頭亂髮與許久未修的鬍子,令他看起來像名路邊的流浪漢。但他身上的襯衫又契合地緊貼胸膛,褲管與衣袖也完美呈現了他的結實肌肉的輪廓。賤窩的店主很顯然曾是一名士兵,要不然就是個受過訓練的傭兵、戰士。無論如何,他現在只是一名酒館的老闆,而他正要起身,意興闌珊的走向躺臥在地上的木柴堆,將它們抱離潮溼的地面,放置在一旁的木架上。

他唯一一名兼任廚師的員工坐在火爐旁烤火取暖,他的外貌就如店主一樣,凌亂不堪,只不過他的身材比較豐腴一點。店主看了他一眼,然後抽出幾根木柴,像是潑水般丟入火爐中。火爐瞬間爆出激烈的火花,粉塵噴出,員工急忙掩著鼻子與眼睛,等到散去時,店主早就指著他哈哈大笑。

這名員工不僅沒有憤怒,反而還跟著他笑了起來,因為店主也把自己搞得跟他一樣狼狽。兩人的逗趣互動直到一名滿臉憂鬱的酒客叫喚他們,要求再給他一杯酒時,他們才悻悻然地收起笑容,為他遞上一杯新的昂烈酒。另一名來自國外的旅行者也向他們要了食物。員工瞪了他一眼,然後轉身走進櫃檯旁的廚房──一座岩縫小洞,嘈雜地忙碌起來。

在這寒冷的夜晚,所有人都坐在火爐旁取暖。只有溫莎凡與假象選擇離人群遙遠的角落位子,任由濕冷的空氣包圍他們。

這是假象所作的決定,溫莎凡能夠理解他的考量。由於工作的關係,他們必須保持低調,能遠離麻煩多遠就多遠。但當岩縫的雨水濺濕了她的椅子,並在她腳邊積起一灘小水塘時,溫莎凡還是忍不住想苛責她的同伴。

此刻的假象正埋頭吃著晚餐。這名穿著浮誇的年輕男性吃相極為難看,但對眼前的食物十分專注。從他進食開始,他就不曾說過任何一句話。假象已經忘了她的存在。溫莎凡知道即使她現在提出任何意見,假象也只會敷衍了事。對他而言,享受美食遠勝一切。

溫莎凡並不餓。尤其是當她看到端上桌的,是一隻被粗繩綑綁,翻肚朝天,仍在掙扎的活八爬蟹後,她就沒了食慾。她不太明白假象為何要替她點這種難以理解的食物,畢竟對方到現在都還沒動過他的那一份活蟹。只不過,即使上桌的是正常的食物,溫莎凡也不見得有興致進食。一件沉積在她心中、令她心煩不已的事,導致她做任何事都提不起勁。

等待對溫莎凡並不陌生。她以前所從事的工作有大半時間都在等待,現在也是。然而,這次的等待卻令她異常難受。她必須熬過這漫長的夜晚,才能將積壓心中的焦慮給拋開──除非她等待的對象不願來見她。

想到可能還會有其它變數,溫莎凡就很想大叫,藉由大叫來宣洩她鬱悶不已的情緒。但是她不能這麼做了。理由除了很蠢外,她已經是個老大不小的成年女性了,距離她能夠為所欲為的年紀早已過了十幾年之久。

她開始懷念起過去。她懷念幼年時期的自己、少年時期的自己、初次步入成年的自己──即使她早在幼年時,就成為了陰影世界的一份子。但至少那段時光,她仍保有單純天真的想法。

越是思考,越多的煩悶就如鑿洞的土堆越堆越高。溫莎凡想為自己找點事情做。她將注意力放在酒館裡的成員,藉由觀察他們來讓自己分心。

當店主重新為另外兩名客人端上他們的食物與酒後,就將一張長椅拉到火爐旁,看起來不是很舒服地躺臥在椅子上。廚師從廚房走出來,然後對店主挑了挑眉,接著自己找了個在他附近的位子坐了下來,無趣地盯著閃動的火光。

那名酒客還是一樣,臉色沒有好看過。當他迅速地飲下新的昂烈酒後,又向店主討了酒。但這次他們沒有理會他,這使得酒客的表情有了變化。他看起來很氣惱,想要起身找店主理論。但酒醉的威力在這時候發揮,使他連抬起一根手指都辦不到。

溫莎凡不喜歡他們。他們身上充斥著消極、負面,這讓她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的無能。他回來了,也選擇在今晚作為他首次復出的活躍舞台,但她沒有跟上。她害怕見到他,儘管在此之前她衷心盼望他的回歸,卻在最後一刻她退縮了。她預設了很多種可能,而且每一個可能都往不好的方向發展,這導致了溫莎凡心中的焦慮更加沉重。

不要再想了,這樣毫無意義。溫莎凡提醒著自己。

她強迫自己停止思考,將視線放在最後一位外國人身上,並祈求這個人最好別讓她想起更多事。

外國人擁有一頭長至肩膀的銀白長髮,皮膚淺黃、身材細瘦,除了那獨特的髮色外,整體看起來就只是個普通人。從外表來看他十分年輕,年紀似乎與假象相差不遠,但是面容明顯比假象稚嫩些。他的穿著非常簡單,只有一件全身式的褐色長袍罩著全身。身上的行李只有一袋用皮革製成的包袱。

溫莎凡從來沒見過留長髮的男性。在她見過的外國人之中,並不存在像他這樣特別的人。

「你們的食物真好吃,我可以再要一份嗎?」外國人舔了舔手指,桌上的餐盤早已被舔得乾淨。他一臉和善的看向店主,後者不悅地起身對廚師叫了一聲,廚師再度離開位子,走進廚房。

溫莎凡皺起眉頭。來到科洛費的外國人會說亞圖語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為了讓旅行過程更加順利,他們非常願意去學習一個新語言。但是她發現,這名外國人所說的語言並非是亞圖語。證據就在於,溫莎凡注意到他說話的嘴形,完全對不上那段問句所應該要呈現的狀態。尤其是當他說出「食物」這個單詞時,他的嘴形呈現的是寬扁微開,沒有太大起伏。然而如果是亞圖語,嘴形應該要先大開,接著縮成一個小口,整個過程都有明顯的變化。

此外,他的亞圖語發音也非常假。當店主為他上了一盤新的食物,他說:「謝謝」時,語調飄忽不定,就連店主也對他的發音感到疑惑。顯見他用了某種手段翻譯語言,而且還不是很穩定。

接連的疑點讓溫莎凡起了疑心,她決定用她的方式來檢驗一下這名外國人。

溫莎凡陷入靜止狀態。她喚醒一股蘊藏在體內的某種能力,某種遠在她立下誓言後,就深刻在心臟上的「力量」。力量抽乾了她雙眼周邊的血液,半張臉瞬間變成了蒼白狀,這使得溫莎凡陷入極短暫的昏厥。她的瞳孔失去了明亮的銀灰色,不過很快地,一股混濁的乳白填滿了雙瞳,褐綠的皮膚也被一種更恐怖的面貌給取代──荒腐、貧瘠,宛如乾枯的大地。此刻的溫莎凡有半張臉像個死去之人。

溫莎凡眨了眨眼,感受環繞在雙眼上的荒滅術,確認它已經開始作用。她將視線重新放在外國人身上,立刻發現他的嘴巴附近壟罩著一層淡藍的薄霧。溫莎凡推測,就是這層薄霧替他翻譯語言,讓他能夠順暢使用假的亞圖語與當地人交流。

溫莎凡感覺得出來那層薄霧具有力量,就像她的荒滅術一樣,只是它的結構不同。她認為對方可能也信奉著某個主人,從而獲取恩賜。就像他們奉祀揚巴一樣──雖然比起恩賜,祂的贈予更像是詛咒。

溫莎凡露出滿意的微笑。她很高興他的存在確實為她找到了樂趣。她不必沉悶整夜了,偶然的發現緩和了她心中的焦慮。

溫莎凡眨了幾眼,讓力量退回體內。經過幾秒的昏眩後,她的眼睛又恢復成如往常漂亮的銀灰色。與此同時,溫莎凡注意到坐在她對面的假象,正用淺紅的眼珠子盯著她看。

「喔,看來我們的普蘿特小姐正在物色其它男人。」假象嘻皮笑臉道。「而且還是個外地來的旅人,真浪漫啊!」

「別亂說話。」溫莎凡冷冷說道。

「他很特別,對吧?」假象瞄了一眼那位外國人說。

「並不。」溫莎凡不耐煩的否定,想打住這話題。但假象仍沒有放棄調侃她。

「看看他!那頭漂亮的長髮,還有那張漂亮的臉蛋,任誰看了都會心動不已吧!誰能想到一位男性可以長得如此美麗?假如或作是我,我也會──」假象停下了他的滔滔不絕,因為溫莎凡已經舉起她的餐刀,右手的皮膚已是一片濁白。

「嘿!別急嘛!我只是想評論一下。」假象拿起一塊切成三角型的派心餅,壓下溫莎凡手中的餐刀。溫莎凡反轉餐刀,將鋒利的刀身往上輕揮,派心餅被切下一塊小角,裡頭的餡料散亂桌面。

「你要閉嘴了嗎?」溫莎凡重重的丟下餐刀,瞪視假象。

「妳今天真是暴躁!」假象收回手中的派心餅,輕撫著。「我不會再讓妳糟蹋食物了!」

溫莎凡整個人靠在椅子上,翻了翻白眼。她自責為何要選擇跟這傢伙待在一塊。從結識了假象開始,他總是令她感到火大。他說的每一句話從來沒有正經過,與他談正事,都得花上許久的時間才能讓話題回歸正軌。

溫莎凡嘆了口氣,她太容易被假象牽著鼻子走了。一旦與他較真,他的胡言亂語就會一發不可收拾,如果沒有整理好思緒就與他進行對話,必定會陷入他毫無規則的奇怪邏輯之中。想到這裡,溫莎凡頓時怒意全消,她想著:我何不就這點來拿他找點樂子?

溫莎凡頓時感覺變回了過去的自己。她幼稚的玩心像是荒廢許久的爐火再度被點燃。她嘗試觀察假象,想找出能夠挑剔他的地方。正好,此時的假象正在撿拾桌上派心餅的殘骸,塞入嘴裡。

「你到底多愛那種食物?」溫莎凡裝作好奇地問道。

「如果妳綁架了派心餅,把它推下懸崖,我會跟著跳下去。」假象不疑有他的回道:「絕不猶豫。」

「我想我們該找個時間來做實驗。」

「那請妳盡快挑好時間,並且告訴我。我會在底下等著。」

「你不是說會跟著跳下去嗎?」溫莎凡質疑道。

假象用食指擺出否定的動作,「我只是把我對派心餅的愛,用誇張的說法解釋給妳聽。並不代表妳真的想這麼做時,我不會選擇更聰明的方法來應對。」

「那我不會告訴你我什麼時候要丟下它。」

「很好,我只要隨便找一間酒館點一份新的就好。」

「你不擔心我手中的派心餅嗎?」她又問。

「擔心?我需要擔心什麼?」假象一臉狐疑道。「我又不知道妳想怎麼搞?」

溫莎凡無奈地思考著:好吧,假象比我想得聰明太多了。又或者說,是自己太蠢了,蠢到選擇與假象玩邏輯遊戲──對方好歹是假象,一名變化師,知曉一切、變化多端,擅長讓人摸不著頭緒。有這點程度的邏輯思考也不需要太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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