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暴後的暗處：價錢多少？

文｜喬治娜．亞當《錢暴後的暗處》

倫敦的斐列茲藝術週（Frieze Week）已經是藝術圈人士在行事曆上標出「必去」的行程，斐列茲藝術週舉辦豐富的文化活動，以及兩場斐列茲藝術博覽會。大型美術館展覽，從皇家藝術學院的抽象表現主義超級大展到泰德現代美術館渦輪廳（Turbine Hall）委託菲利普．帕雷諾（Philippe Parreno）創作的作品揭幕，到游擊隊女孩（Guerrilla Girls）在白教堂畫廊（Whitechapel Gallery）的展演活動，都安排在所有人齊聚倫敦的這週舉辦。

本週也是新畫廊選擇在倫敦開幕的時刻，這些新畫廊主要是由藝術仲介商於該地所開設之分駐點。所以10月的這週有很多的開幕式，尤其在梅費爾區（Mayfair），包含米蘭的卡爾迪畫廊（Cardi Gallery）選擇一幢五層樓的聯排房屋作為在倫敦的據點，巴黎的奧立維耶．馬凌畫廊（Olivier Malingue）、卡梅爾．瑪奴爾畫廊（Kamel Mennour）則選擇較為小巧的空間，而二級市場仲介商皮爾．斯卡斯特德（Per Skarstedt）時髦的新展場，則離皮卡迪利街（Piccadilly）不遠。

有一個時髦的開幕式也在附近舉辦。巴黎和布魯塞爾的仲介商阿爾敏．雷克（Almine Rech）為她在倫敦的第二個空間舉辦落成開幕式，新空間正位於梅費爾高富諾丘社區（Grosvenor Hill）中，與宛如龐然大物的時髦高古軒畫廊為鄰。雷克的母親是越南人，父親則是法國時裝設計師喬治．雷克（Georges Rech）。雷克堪稱是巴黎藝術貴族，她的第三任丈夫是畫家畢卡索的孫子伯納德．魯茲–畢卡索（Bernard Ruiz-Picasso）。雷克身材纖細優雅，她也握有許多知名藝術家的名單，從年輕藝術家如亞歷克斯．以色列（Alex Israel）、大衛．奧斯特洛夫斯基（David Ostrowski）和喬．布拉德利（Joe Bradley）到更資深的藝術家像是朱利安． 許納貝（Julian Schnabel）、約翰．阿姆雷德（John Armleder）和約瑟夫．柯瑟斯。雷克選擇了傑夫．昆斯（Jeff Koons）作為新空間落成的開幕展覽，她從2009年即是昆斯在歐洲地區的代理人。展覽共有八幅繪畫及四座雕塑，繪畫作品來自昆斯的「凝視球」（Gazing Ball）系列，其中包括歷史藝術作品，還有經常置於花園中心的閃亮藍色鏡球。

這些畫作都是在昆斯位於紐約的工作室中進行複製的名畫複製品，諸如法蘭索瓦．布雪（François Boucher）俏皮的《斜靠沙發的女孩》（Reclining Girl, 1751）、喬托的《基督被捕》（The Arrest of Christ, c. 1304-6）以及賈克–路易．大衛（Jacques-Louis David）充滿戲劇張力的《薩賓女人的調停》（The Intervention of the Sabine Women, 1799）。每幅畫作的尺寸都差不多，不過像是喬托的畫就被放大，但作品顏色色調卻非常相似。昆斯在每幅畫的中心都加上了小型的金屬支撐架，並放上一個藍色的凝視球。展覽中另外四件雕塑作品，有兩件是比真人比例還要大的高度反射亮面金屬芭蕾女伶雕像。其他還有複製馬歇爾．杜象（Marcel Duchamp）的《瓶架》（Bottle Rack, 1914）以及一個四腳凳，這兩件雕塑上面也各裝飾有一顆凝視球。

重要的藏家弗朗索瓦．皮諾、史提芬．艾迪斯（Stefan Edlis）、蓋爾．尼森（Gael Neeson）在畫廊裡悠遊漫步，昆斯一如既往地穿著深色西裝搭配黑色開領襯衫，並評論了作品。他用低沉的語調解釋，這顆球鑒往知來，將藝術史帶到「當下的現場」，並補充道，他的作品「對追溯現有物極具參考」。所謂現有物，據聲稱是來自古代的東西。他的話語有時候相當具有哲學意味（「想法可以轉變成基因」；「卓越通往更高的位階」），有時候還很驚人（「不鏽鋼是無產階級者的貴金屬，也是我喜歡這個媒材的原因」）。

無庸置疑地，無產階級無力負擔這些藝術品的價格。這個系列預計有50件作品，展覽開始前已完成了45件。昆斯表示，弗朗索瓦．皮諾已買下其中一件。每件畫作的售價約250萬到300萬美金不等，而尺寸最大的雕塑已喊價到600萬美金，也就是說，扣除折扣和代理畫廊的利潤後，如果作品全數售出，昆斯至少會有5,000萬美金入帳。根據雷克表示：「已經有幾件作品成交了。」儘管她沒有表明成交的數量。後續有一篇文章報導，聲稱作品的銷售不盡理想，導致昆斯必須裁員30名員工，以縮減工作室的規模。

值得注意的是，《氣球狗（橘色）》（Balloon Dog (Orange), 1994-2000）的巨額拍賣成交價──創下在世藝術家紀錄的5,840萬5,000美金──只進到企業家和出版商彼特．布蘭特（Peter Brant）作為賣方的口袋，而昆斯並沒有任何進帳。

昆斯作品的售價和他的市場表現深度儼然是今日藝術品價格的指標。昆斯已成為億萬富翁的首選藝術家，這些一眼便可認出藝術家的「勳章、獎盃性」作品賦予藏家超凡的地位和聲望，也顯示了藏家的財力，最重要的是握有特殊的聯絡管道。並非每個人都可以買到昆斯的氣球狗，所以若是能擁有一件昆斯的作品，就能讓你擠身高級社交圈。在洛杉磯，房地產大亨艾利．布洛德（Eli Broad）名下的布洛德美術館中，有一個完美無瑕的亮藍色版本，其在向藝術家致敬的展間內，占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另外四件作品則分別由希臘藏家達吉斯．喬諾（Dakis Joannou）、佳士得負責人弗朗索瓦．皮諾和避險基金投資者史提夫．柯恩（Steve Cohen）收藏，以及一位收藏橘色版本的匿名買家。

購買《氣球狗（橘色）》需要花費的天價數字僅只是市場頂端高價作品的其中一個例子，這種市場現象似乎在2011年至2014年間達到高峰。正如愛德華．多曼（Edward Dolman，富藝斯執行長）告訴我的：「當我在2011年離開藝術拍賣這行時，花上1億1,000萬美金買一件藝術品算是非常高的價錢。然而，在過去的五年中，藝術品的價格飆升──1億2,000萬、1億8,000萬、2億，某一場私人拍賣會甚至有作品以2億5,000萬美金成交。這非比尋常。很明顯的，是市場中某些新成員雄厚的財力規模，例如德米特里．雷波諾列夫、日本時尚霸主前澤友作、和一些中國藏家，他們甚至在四、五年前，都還沒進入這個圈子。」

當拍賣會上出現這些天價成交額，私人買賣也急起直追。有三件檯面下的交易，能讓我們一窺百萬富豪在過去幾年如何購買藝術作品。第一件交易完全是因為官司才公諸於世，雖然最後祕密地和解了，但相關細節已訴諸法庭文件。案件主因是畢卡索依照情婦瑪莉．德蕾莎．華特（Marie-érèse Walter）創作的石膏像《女子胸像（瑪莉．德蕾莎）》（Bust de femme (Marie-Thérèse), 1931）。這個時期畫有瑪莉．德蕾莎的作品，是畢卡索創作中最受讚譽也最昂貴的。這件作品則屬於瑪莉．德蕾莎的女兒，瑪雅．畢卡索（Maya Widmaier Picasso）所有。

那它值多少錢呢？要嘛是1億580萬美金，要嘛就是半價以下。2015年，紐約法院也上演一齣法律連續劇，世上最大的兩位藝術作品買主都認為買下了這件作品。高古軒畫廊在2011年一檔展覽中，展出了這件雕塑品，作品名稱為：《畢卡索與瑪莉–德蕾莎：瘋狂的愛》（Picasso and Marie-Thérèse: L’amour fou）。在這樣的展覽中，這件作品表面上並不會出售。但賴瑞．高古軒的律師表示，畫廊收到一筆超過1億美金的報價，應該就是瑪雅決定賣出作品的那天。

據高古軒表示，瑪雅在2015年把作品以1億580萬美金的價格賣給他。他並非要自己收藏，而是幫他的客戶雷昂．布萊克（Leon Black）購藏，他的藝術品收藏總價值約有8億8,000萬美金。然而，根據前佳士得部門總監蓋伊．班奈特（Guy Bennett）所創建的顧問公司Pelham Europe表示，瑪雅已經把作品賣給卡達皇室謝赫賈西姆．本．阿卜杜勒阿齊茲．阿勒薩尼（Qatari Sheikh Jassim bin Abdul Aziz Al-ani），他的夫人瑪雅薩王妃是國際上相當活躍的作品買家。成交的價錢是3,800萬歐元（粗估約4,700萬美金），這場交易的仲介，藝術顧問康納利、碧莎羅和賽杜克斯則收到250萬歐元的傭金。

在案件審理之前，就讓那些想知道更多內幕的人大失所望，因為已經祕密地解決了。能夠確認的是，布萊克得到了這件作品，但他最後給付的金額只有少數幾個人知道而已；如果謠言屬實，他付了一筆安撫金給謝赫賈西姆，所以金額會再更高些。

投入藝術市場和藝術論述書寫超過三十年。2000-2008年間擔任《藝術新聞》（The Art Newspaper）藝術市場版編輯，目前仍為此版的特約。曾為英國《金融時報》（Financial Times）撰寫每週專欄，於2016年結束這份長達八年的工作。2014年出版《錢暴：21世紀藝術市場大爆發》一書。除了在藝術市場的專業領域外，她同時對新興文化中心深感興趣。亞當亦於倫敦蘇富比藝術學院講學，並參與多場以藝術市場為主題之研討論壇：她也是「話說畫廊」（Talking Galleries）的董事會成員，並為女性藝術經紀人協會（Association of Women Art Dealers）贊助者、國際藝評人協會（the International Association of Art Critics）與國際藝術研究協會（The International Art Market Studies Association）之成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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