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比讀書】原來我們生活很巴黎－３

「原來我們生活很巴黎」第三篇，來到路易十四「下手」發揚的案例二「鏡子」，歡迎查看案例一「高跟鞋」，兩篇連看便可一窺路易十四因爲愛美啟動了諸多建樹，並啟發後人持續跟進，以至於創建如今我們眼中的「巴黎」印象。

如今，艾菲爾鐵塔（巴黎鐵塔）、馬賽曲（La Marseillaise）、普魯斯特（Marcel Proust）給予我們這群當代人的印象，便是皮耶．諾哈（Pierre Nora）所說的「記憶所繫之處」（lieu de mémoire）。

諾哈並非為要強調觀光景點與名著的美好（當然它們實際上挺好的），反倒是要藉這些令人心腦記掛的所在，溯其歷史，傳達背後豐富的多線故事，如何在歷史與記憶的糾纏中，塵埃落定，成為如今法國人共同記憶的載體、我們（非法國人）眼中的模樣，甚至成為所有人朗朗上口的典故──以上改寫自《記憶所繫之處》書籍簡介。而這同時也是菲比舉辦「原來我們生活很巴黎」書評會的初心──人不要習以為常地覺得生活僅僅如此，在你以為（只有這樣）的背後，還有更可觀的，你不以為（不知道）的所在。

在談路易十四對鏡子「下手」之前，先談一下時年兩片有名的「大」鏡子與其擁有者。第一位是路易十四的母親，奥地利的安妮（Anne d'Autriche），她所擁有的鏡子高45.72cm，寬38.1cm。第二位則擁有當時法國最有名的鏡子的尼古拉・富凱（Nicolas Fouquet,1615-1680），鏡子尺寸為60.96cm正方。

富凱是路易十四時期的法國財政總管。出生於巴黎的貴族家庭，為人機敏幹練的他為何沒想到自己可能不應該擁有比老闆更大更有名的鏡子呢？

以下這段歷史可能大家已經非常熟悉，但還是補充一下路易十四的母親為了讓幼子登上王位，和樞機主教馬薩林聯盟。１６４８－１６５３，投石黨亂期間，富凱支持權勢強大的樞機主教和皇室。１６５１，馬薩林被迫引退流亡，富凱不因同路人被處理掉而變心，仍對路易十四忠心耿耿。１６５３，投石黨亂結束，富凱出任財政總管，成為國王左右手，同時個人也進行諸多金融投機活動，大發橫財。１６６１，馬薩林死後，尚-巴蒂斯特・柯爾貝（Jean-Baptiste Colbert,1619-1683）想要取代富凱的位置，因此極力破壞他在老闆心中聲譽。

同年８月，富凱邀請國王到他的子爵城堡（Château de Vaux-le-Vicomte）參加舞會，向其展示豐厚家業，路易十四被他的炫富行爲激怒，懷疑他從何而來這麼多錢，隨後便下令火槍隊隊長，將富凱以貪污罪逮捕，沒收他的財産，經三年審訊，判處流放，雖然後來國王將刑罰減爲「無期徒刑」，但在押送過程還沒聽到這寬大的決定前，富凱就去世了。財政總管一職在富凱下台後便被廢除，改以「財政大臣」處理其職務，當然，柯爾貝就是新任的財政大臣。

看了富凱子爵城堡後，你是否覺得這和凡爾賽宮有異曲同工的相似度呢？

回歸正題，路易十四「下手」的鏡子。從以下菲比在書評會的簡報可見鏡子的發展概況，而在十六世紀初，威尼斯掌控了製鏡技術與其產量。

柯爾貝上任後決定不再拿法國（空虛的）國庫，填充威尼斯的口袋，為接收這項獲利豐厚的奢侈品（千萬別懷疑，當時鏡子就是奢侈品），自１６６４年開始一場最高層級的商業間諜賽。首先，交代法國派往威尼斯的使臣邦吉（Pierre de Bonzi）找到手藝最好的製鏡工人，並引誘他們前往法國。

這個現在看來不難的任務，在當時可是一項要命的任務（不是精神上的，而是身體上的死亡）。威尼斯政府清楚知道要保住國家財源，就必須防止製鏡工匠洩漏這項產業機密。威尼斯法令規定，若工匠將技藝帶往國外，必須奉命返國，否則他所有的親近都將受監禁，若做到這樣工匠還是不回國，國家就會派出間諜把他殺掉，而當時負責監管製鏡工匠的就是威尼斯宗教裁判所，其眼線密佈（根本情治單位），與其說他們是神職人員，稱其為黑手黨教父可能更名符其實。

因任務過於艱難，邦吉回給巴黎的第一封信便是警告柯爾貝，若執意進行，威尼斯人「會將我們全都拋入海中」。神奇的是這段秘密激戰中的來往信件全都保留了下來，自１６６４年十二月起，雙方就未曾停止想辦法將對方拋入海中。

經過一番諜對諜的努力，法國後來真的在隔年六月底，成功偷渡兩名製鏡工匠回到法國，七月初，開始審問逃離者的親戚，並命令威尼斯駐法使臣薩格雷多（Alvise Sagredo）找出工匠；１９日，柯爾貝得知他將獲得四名製鏡工匠；２１日，薩格雷多回報，玻璃窯廠已搭建完成，但結果令法國人失望，因為鏡子只有十吋高，並且還發出黑光。

工匠被偷走，威尼斯和法國迎來第二波（人才外流）攻防戰。

法國作法：柯貝爾讓兩名未婚的製鏡工人迎娶法國新娘，並附贈嫁妝七萬五千利弗（逾３５０萬美金），而當時巴黎大富商嫁女兒的嫁妝也不過如此。並且１６６４年４月２９日，路易十四親自前往工廠視察時，柯貝爾就跟在後面發金幣。

威尼斯作法：假冒工人妻子寫家書，哀求丈夫回家，但工人並未中計，因為寫信的人明顯比他們的妻子聰明多了。此外，他們似乎對妻子來巴黎團聚的想法，並不太興奮。

此後還有一些槍擊武鬥，以及來自威尼斯的下毒事件，若欲知曉詳情，請讀《原來，我們的生活很巴黎：13個創造歷史的時尚創意》原書。

１６６５年，四名工匠抵達巴黎後，向柯爾貝承諾馬上就能做出六至七呎高，全世界最美的鏡子，十二月，王室鏡子工廠（La Manufacture royale de glaces de miroirs ）成立。其使命便是要製作出「和穆拉諾一樣透明且美麗的鏡子，用以裝飾皇宮並娛樂大眾」。１６６６年１月２２日，該工廠向巴黎最高法院登記專利許可證，一群由迪諾耶（Nicolas Dunoyer）領軍的巴黎中產階級成了工廠第一批領導人，雖然，工廠成立的六七年間，果真如薩格雷多所言——做不出什麼好東西，但王室工廠依然擁有法國製鏡的絕對專利權長達１２５年左右，而這間工廠就是如今依然存世的知名企業聖戈班（SaintGobain）。

聖戈班，是一座法國東部城堡名，１６９２年因將部分作業移至此地，故以其名。如今公司產品多樣，從絕緣材到光纖電纜的玻璃纖維，並持續製造鏡子。凡爾賽宮內鏡廳的鏡子，以及羅浮宮前貝聿銘設計的金字塔入口都出自該公司。

對外開放的工廠很快便成為最熱門的觀光景點，時髦的巴黎女子尤其喜愛前往觀賞這個國王的重點執政項目，但眾多身強體壯且裸露上身的年輕男子的肉體，或許也是吸引她們源源不絕前往觀賞的原因之一。

威尼斯駐法使臣朱斯提尼亞尼（Marco Antonio Giustiniani）寫給威尼斯裁判官的一封急報，也憂心忡忡地提到了「能不斷看到這麼多美麗的女子，（對威尼斯工人）是很大的誘惑」。

以上便是菲比以「原來我們生活很巴黎」書評會內容摘要寫成的三篇文章中的第三篇，之一（１４－１６世紀）與之二（路易十四與高跟鞋）請見以下連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