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寓言1--跳海

太陽斜掛，天青無雲。壽叔公騎著他的老單車，輕跳在沙石路上。

自從把蚵田的事業讓兒子接手以後，壽叔公便常在這樣的好天氣到海邊巡巡。唉，真到了要享清福，卻又閒不下來。

怪了，海邊沙灘聚集一群人，發生什麼事了？好奇心教壽叔公轉變方向。

「壽叔公，你也來呀。」外圈有個青年向他打招呼。

「到底出什麼事情？」

「有人要跳海。」

「跳海？那你們這些人還圍著幹什麼？去苦勸一下呀。」

「壽叔公，你看了就知道。」壽叔公把單車停在一旁，年輕人為他撥開人牆，鑽入裡層。壽叔公看到主角了，那不是牛頭添仔嗎？哦----壽叔公明白了。

活該。誰教他多嘴，說他的票源廣大，鎮長選舉一定當選，對手水清仔不必再競選了，省些錢財和精神。結果引起水清仔不滿，雙方逞了一番口舌，就相約到廟前當著神明的面立賭誓。

壽叔公記得很清楚，當時牛頭添仔還趾高氣揚地向水清仔挑釁，說：「落選的跳海，敢不敢？」「好，怕你？」水清仔答得斬釘截鐵，毫不含糊。

而今呢？嘿。

「古人早就說過，話不好說太滿。」壽叔公喃喃自語。

牛頭添仔楞楞地面對著大海，任由海風拉扯著衣服、頭髮。旁邊有三兩個競選助理徘徊，不時注意著人群，其中一個見觀眾差不多了，便張口大聲喊道：

「各位親愛的鄉親，各位父老兄弟姐妹：這次金財添先生競選鎮長，雖然失敗，但是猶然非常感謝大家的支持。為了要證明他是有信用，說得到做得到的人，今天特別來履行選舉前的諾言，請眾人做見證，也順便跟各位講，下次選票應該投給這種講話算話的人。現在就開始了。」

每一雙眼睛都盯住牛頭添仔的背影，他依然靜立著，大家不得不緊閉嘴唇期待。驀地，他向海面衝了過去。人群像山坡地擋土牆崩潰一樣「嘩」了起來。「牛頭----停下，停下----」「添仔，不可以啦。」有人吶喊著。

海浪並沒有被嚇成驚濤，仍一波波舒緩地湧向沙灘，畫出一條乾溼的分界線。腳印迅速地一左一右蔓延過去，就在距界線一步處，牛頭添仔蹬地騰空躍起。

「啊----」人群發出驚叫。

唰！牛頭添仔雙腳就像兩根木樁釘入海中，濺起兩圈水花，然後定住。海水慢慢從小腿沿著褲管湮了上來。

競選助理們紛紛跑過來，一邊鼓掌著。牛頭添仔緩緩轉過身，涉上岸。助理熱烈地將他的雙手抬起，滿臉笑容地：「多謝，多謝大家，真多謝。」

「幹，這款的跳海？」壽叔公悄悄退出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