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居心得七】3P洗三溫暖時要保持警醒
我曾經在畢業旅行時去過墾丁的「出火」,是個很酷的地方。它位在幾乎沒有任何光害的郊區中,就在恆春東門附近。一片漆黑的世界中,出火彷彿蘊藏著大自然的魔力。也因此,當我們看見從地上冒出的自然火苗時一定會大聲驚呼。由於這邊盛產天然氣,火苗會自己長久燃燒下去,也吸引了不少外來客一探究竟。
大白說的沒錯,今晚的出火沒有什麼淹水狀況,因此所有的觀光客幾乎都擠到這裡來夜遊了,畢業旅行的小學生、國中生,相約出遊的大學女生、情侶等等,即使身處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色中,大老遠就可以聽見他們興奮又刺激的對話聲。
突然間,起風了。天邊又圓又大的滿月,不時被雲朵所遮蔽,大地也因而變得忽明忽滅。我只希望大白平安。
「出火還是一樣好暗啊!大白就算在這邊真的變身了,觀光客們應該也不會嚇到吧。」濛濛咬著催眠短笛苦笑道,慢慢帶我降落。
地上燃燒著豔青色與鮮紅的多色火焰,觀光客如癡如醉地擠在其中。濕漉漉的地面雖然多少影響了火勢,但這裡比起還是乾燥多了,再加上天然氣的協助,整個出火地區可以目前墾丁最正常的觀光景點了。
也難怪今晚的人群絡繹不絕。為了掩人耳目,我們沿著樹林尋找大白的蹤跡。
「等一下,那白白的是什麼……」我率先發現了大白的喬丹鞋。這雙鞋雖然舊了,卻也是大白的心頭肉,他大概已經受不了月光的召喚而變身了,才會把鞋子丟在路旁。
我又陸續撿起大白的衣物,連忙放到包包裡收好。沿著山路陡坡往下,路邊幾乎伸手不見五指,觀光客的聲響也離我們越來越遠。
濛濛和我也努力尋找哥布林或者洞穴的蹤影,找得腰痠脖子痛。難道大白憑空消失了嗎?
「可惡!」濛濛抱怨起來。「難道,我們一整晚就要這樣忙著找洞了嗎?」
此時天邊猛然蹦射出一團火光,濛濛只是仰起頭觀看,竟然就這樣石化了!
是的,濛濛突然變回了石像……不,她原本就是石像,只是現在真的直挺挺地立在野地,怎麼也動不了。看樣子,她也完全沒有意識。我慌張地從她背上滑下,猛拉著她的紅披風。
「天啊!濛濛!濛濛,妳怎麼了啦!妳幹麼啊?」
就這樣毫無預警地,濛濛的神力完全在瞬間消失殆盡。天上的光芒不斷大作,想也知道一定是那道光害得濛濛瞬間動彈不得,我連忙蹲低身體找掩護,滾進陰暗的草叢。
「二藍,快來出火救我們!」我發了通簡訊給二藍。不知道他工作的時候會不會專心看手機……唉,今晚大概凶多吉少了。
我才躲進草叢沒多久,四五個綠皮膚的哥布林鬼鬼祟祟地從地表冒了出來。「怎麼樣?我發射得還準嗎?就跟你說我臂力驚人。」其中一個手上拿著大型彈弓的哥布林,得意地笑道。
「你少臭美!」他的同夥輕蔑地打著濛濛的真身石像。「頭目已經說了,風獅娘濛濛這種等級的守護神,只是小事一樁!」
「頭目」?我愣了愣。他們在說誰?
等我回過神時,哥布林竟然拿著鋤頭,群起擊向濛濛的石頭身體!
我們是不是中計了?大白又在哪裡?我心慌意亂時,竟聞到一股清淡的香水味。這味道好像剛剛才碰過……
「噓……別怕。」芭蕉精的溫柔髮絲掃在我的肩側,白嫩的手掌也摟住我,用手勢要我別衝動。但看著濛濛的石像被哥布林鑿得慘不忍睹,我心情實在沉重。
他們幾乎把她打壞了……望見方才還活蹦亂跳的濛濛如此已經被分屍在地表,身首異處。那原本能發出可愛聲音的大臉與嘴唇,全都支離破碎成了一堆黃土……我氣得紅了眼眶。
為什麼這群哥布林有這麼大能耐?
「好了別玩了,別忘了還有那頭狼人要處理……」比較高壯的哥布林輕蔑一笑,率眾離開。他們三五成群地嘻笑,但步伐非常緊湊,想必的確還趕著去做些什麼壞事,我和芭蕉精連忙跟著她們。芭蕉精或許沒有惡意,但她們身上散發出的寒氣卻讓我直打哆嗦。
哥布林一個個地跳下黑暗中的陡坡,接連消失在地表。我連忙跟了過去,原來他們在斜壁上鑿了好幾個深溝,想必巢穴就在裡頭。地表的鑿痕上,還有哥布林的那過期糖漿般的綠色體液。
「妳們剛剛一直都在吧?有沒有看到大白?他現在到底在哪?」
芭蕉精搖了搖頭。「他進入出火的後山後,再也沒有出來。」
我想,根據哥布林方才的描述,他們說不定已經碰上大白,用計把他抓了起來也不一定。這一想,害得我更加著急。
「小心,他們一定知道我們來了。妳的狐仙朋友比較強大,他到底有沒有要來啊?」芭蕉精的提醒讓我很無奈,因為我也不曉得答案。
但是,我可不能像復古英雄電影的女主角一樣含淚唸著「我相信他一定會來」,就這樣默默傻等啊!
我張望四周想破腦袋,這才發現不遠的大馬路上有個紅色消防栓。
「哥布林應該不太喜歡水吧?」我問。
「嗯,應該是不喜歡水……」芭蕉精們支支吾吾地答。
「哦,那這樣就說得通了,墾丁到處都在淹水,難怪他們選出火這個幾乎沒淹水的地方,作威作福。」我心想,乾脆來個水淹地洞,把哥布林逼出洞來。因為大學時參加過營隊,我三兩下就把消防栓的備用水管接好,水柱瞬間順著水管衝進哥布林方才進入的地溝中。
地底傳來一陣騷動。不像是哥布林的尖叫,倒像是那晚我們在地洞聽見的轟隆聲響,一開始具爆發性,之後就歸於沉悶……
「等等,」我吃力地抓住大水管。「難道,那天我和二藍在地底遇到的不是地震的聲音……而是……水聲?」
芭蕉精們和我對看一眼,就在這一刻,地溝反而湧出一道半人高的兇猛的冰鎮水浪,海嘯般把我噴了個半天高。
「嗚哇……我是打通了什麼水道嗎?」我手中的水管也鬆了,它像條巨蛇般不斷在地面甩動,最後卡在樹枝上。全身溼透的芭蕉精們紛紛現出原型,成了一片片透著妖艷綠光的巨型葉子。
我正要掙扎著爬起,方才鑿的裂縫卻瞬間衝出一群驚慌失措的哥布林。
「快逃啊!」他們揮舞著手中的鋤頭,根本沒看見我,看樣子水攻方式奏效了。我推開身上的芭蕉葉,正想再度抓回消防栓的水管以作攻擊之用,山林深處傳來一陣淒厲而兇猛的狼嚎。
我興奮地仰頭望著灰狼跳過樹梢。他低頭踹開帶頭的哥布林,瞬間打亂了他們的隊伍。
大概是月圓的影響,大白的左眼呈現出殷紅的血色,冰藍的右眼則打量著四周。哥布林的黏液噴濺在他的毛皮與鼻頭上,但大白似乎一點不舒服的感覺也沒有。他在哥布林群中咬開他們,掠食者的氣勢驟然降臨大地。
我拿起水管繼續噴灑高速水柱,把哥布林往大白的方向趕去。不過,哥布林們移動的方向卻很怪,他們一面跑、一面回頭,似乎在等待著什麼發生……
「糟糕……可能有陷阱!」我才剛想到這個可能性,只見灰狼奔跑著的巨型身軀瞬間消失在地表。
夜色太黑,等我衝過去查看時,眼前只見另一道十字形的深溝,溝又細又長,誤闖的動物絕對只有墜落的份……哥布林們一定早已故意在山壁旁設好了這個陷阱。
「大白!」我對著漆黑的溝底喊道,想確定他目前的狀況。
深溝底部傳來巨狼的濃重喘息聲,他怎麼了?是受傷了嗎?從那麼高的地方突然掉下去……說不定傷到骨頭了。
我感到萬念俱灰。
說不定這一切都是騙局……也許,芭蕉精故意放出哥布林要在出火作亂的消息,引我和大白來這裡。
我正這麼想時,轉頭卻看到十數顆芭蕉樹整齊畫一地挪動著粗大的根部,跌跌撞撞地走來。芭蕉樹搖擺著抖擻的葉片,一字排開,像是一群積極的森巴舞者般充滿氣勢。
她們使出渾身解數,打算幫助大白!看來我真是錯怪她們了。
「我們來搭一座橋,看能不能把灰狼拉上來!」芭蕉精們說到做到,彎腰搭肩地瞬間組成了一道長長的樹橋,毫不遲疑地就往深溝裡伸去。
我連忙爬到樹上,張嘴對陰影中的大白喊。「我們馬上來救你!大白!」
「阿晴?」大概是尚未從暈眩中恢復,灰狼疑惑的問句伴隨著回音,提醒了我這座土溝的深度。
「大白……我們要來幫你了……」
「不!不要下來!千萬不要下來!」我從沒聽過大白這麼慌亂的聲音,他的聲音中甚至摻雜了恐懼……一片漆黑之中,我連他的身體輪廓都看不見,也不自覺地心慌意亂起來。
還沒來得及搞清楚大白目前的狀況,下面卻猛然傳來轟的一聲巨響。
「熱氣!小心!」芭蕉精們大力回彈樹幹,把我摔回地面。但最前頭的幾顆芭蕉樹已經在這一秒沾上恐怖的橘金色火苗,發出淒厲的慘叫。
下面起火了。
我顧不得一身泥巴,衝回路旁拿著方才的水管替她們滅火。心臟幾乎都快跳出來了……糟了,那底下的大白呢?
火光沖天,照出溝壑深處的巨狼痛苦地掙扎的身影。我急哭了,趕忙探下水管,但下面的火苗伴隨著旺盛的天然氣,根本不是這一丁點水就可以熄滅的。
「嘻嘻,今晚就來火烤狼肉吧!」方才詐降的哥布林們一個個跳了出來,手中揮舞著打火機。「喂,小姑娘,妳要是敢輕舉妄動,我們就把那邊的觀光客燒得一個不剩!」他們獰笑著。「妳知道在出火這個充滿天然瓦斯的地方,會發生什麼事吧?」
我憤怒地抓住水管,把一擁而上的哥布林沖倒在地。
就在這同時,我頭頂上方竟然掠過一道更為兇猛的火光,把滑倒的哥布林們燒成黑炭。我目瞪口呆,只見一道銀色如巨大夜雲般的白芒,寧靜而快速地現身在眼前。
淚液和泥巴模糊了我的視線,如今又看見了白得近乎銀色的光芒……這大概不是什麼好兆頭,我阿晴,可能就要這麼死了……
一聲高亢而焦躁的鳴叫劃破夜空。我睜開雙眼時,芭蕉精的葉片正溫柔地抓著我。
「沒事了……他來了……」
「什麼?誰?」我揉了揉眼睛,彷彿大夢初醒。
眼前有頭銀白色的巨狐正替我們擋住其餘的哥布林。銀狐的身體約有一顆榕樹那麼高。七道光芒般的狐尾正優雅地搖動。
白狐的眼部爬著藍紫色的流線型徽紋。牠瞪大藍色雙眼,奮不顧身地撕開哥布林們,衝向大白所在的深溝。
雖然神情擔憂,但白狐並不躁進。牠的尾巴好比美麗的羽扇,又像是柔軟流動的雲海,散射出的七道光芒,刺得我瞇起眼睛。
山嵐驟起,樹葉飛舞,萬物發出振動回應。
芭蕉精們再度彼此搭起枝葉,趕到溝壑旁支援。她們振奮地說道:「有二藍在,就沒問題了。」
「二藍?那頭狐狸是二藍?」我驚叫起來。
這時,雪白的狐狸回頭瞧了我一眼。
那雙藍眼飽含著熟悉的溫柔笑意。
的確是二藍沒錯。
二藍對著溝渠鼓起胸膛,霎時間,空氣幾近凝滯。
一股巨風如瀑布般衝下大白所在的深溝,火焰一時幾乎全滅。
白狐趁機跳下芭蕉樹搭起的橋。樹橋也整齊劃一地協助捲起巨狼灼傷的身體,一狐一狼三兩下就脫離了深溝。
「大白!」我扶住幾乎失去意識的灰狼,他軟綿綿的頭部低垂著,勉強抬眼望了我一下。
還沒鬆口氣,一群燃著火的弓箭卻飛也似的穿過二藍的背部。
那群哥布林邊搭繩溜下山區懸崖,邊朝我們射出著火的箭矢。二藍還來不及反抗,雪白的毛皮瞬間起火。
「箭頭上塗著汽油!」芭蕉精們搖晃樹身,慌張地警告二藍,但汽油已經流進傷口,連帶的也讓火焰立刻灼進白狐的骨頭。
「糟糕!」我連忙拉起水管沖向二藍,但強力的水柱卻把箭頭上的油帶往二藍的身體各部份,根本於事無補。烈焰就像陰影般,一吋一吋地用黑暗吞噬了白狐的身體,白狐發出痛苦的哀號,聽得我痛徹心肺。
火焰發出嘶嘶的駭人聲響,白狐努力煽動巨尾想迎來風勢,但卻因為角度的關係只讓火勢越發猛烈。
白狐的七道狐尾從火苗間隙之間探出,在空中奮力甩動。牠像是在劇痛中想到了什麼,轉頭就躍入深邃的夜空。
銀白色的弧形身影跳下了懸崖,墜進了冰藍的海底。
大白發出一聲狼的嗚咽,使勁地從我懷中翻過身體。不知道是出於擔心或者單純想追隨,巨狼也跟著白狐跳進了墾丁深邃的深藍海灣中。
※※
灰藍色的晨曦將至。我的視線也好多了,漫漫長夜造成的驚慌卻讓我依舊不斷地發抖。我身上不但溼透,更沾上了大白與二藍的血。
蹣跚地走向馬路,我關上消防栓,心裡卻明白這個夜晚尚未結束。
不找到二藍與大白,我絕對不回家。
「抓著我們吧!一起慢慢往海邊找,會找到的。」芭蕉精們今晚也失去了很多姊妹,她們早已失去幻化人身的精力,只能以芭蕉樹的型態攙扶著我緩緩走下陡坡步道,我們在礁石邊發現了頭破血流的大白。
在晨曦的洗禮下,他已經自主地恢復人身,意識卻尚未完全清醒。我拿出包包中的衣服替他蓋上。大白的身體已經有多處灼傷,只是輕輕地碰到他的皮膚,他卻立刻痛得醒來。
「阿晴……天啊?妳沒事吧?二藍呢?」
「二藍一定在附近。」我握住大白想讓他安心,但我們大氣都還沒喘一下,突然有個滅頂巨浪壓頂而來,我的身體立刻在礁石上擦出了一個大洞。
水流猛力把我們捲入海底。
大白不愧有救生員經驗,一掌就抓住了我的衣領。
就在這時,我們都感覺到這個浪頭很不尋常。它漆黑又強大無比,還傳遞出讓人戰慄的冰涼。海浪彷彿早已被不知名的力量給規劃好一般,死命地把我們拖到另一個方向。
這一刻,熟悉的晨曦亮度消失了。我吃進好幾口水,嗆得頭昏眼花。
直到芭蕉樹群牢牢把我和大白捆在一起,用力地用枝幹拍打我的背,我才醒過來。
一抬頭,我發現我們跪坐在一個礁洞中,是暗潮把我們帶來這裡的。還以為自己沒事了,水勢卻很快地漲了起來,我們的頭蓋骨瞬間被推向礁岩頂端。
「小心!」大白伸掌護住我的頭。「等等……這個水……跟我們家裡聞到的一樣!」
「就是水龍頭那天壞掉的時候……」
「對!就是這個味道!淹到鎮上的那批怪水,就是這個味道……」大白還來不及說完,已經被兇猛的水勢給滅了頂。我們再度失去了希望,直到腳下有兩道光滑無比的銀白物體接近。
牠們強而有力,與芭蕉樹群的浮力一起抵抗著兇猛的暗潮與水勢。一片昏沉中,我看見屬於人類的友善目光。那是非常善體人意、卻也充滿智慧的陌生眼神。
「沒事了……」對方的安撫帶著沉穩而神秘的口音。我發現自己又能呼吸了。
因為方才好像撞到了頭,我又暈又冷,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周遭好像有巨大魚鰭的拍水節拍聲,穩定又充滿節奏感。我正被什麼東西給溫柔地托著吧?我想對方一定是一群漁夫,好心的漁夫……在捕魚的時候發現了我們,正在把我們帶到安全的地方。他們的每個動作,都讓我覺得心安不少。我軟綿綿地癱軟在大白懷中,直到呼吸到新鮮空氣。
「我們不送了,小心點……這陣子海邊越來越危險了。你的朋友在那裡等你,快去吧!」漁夫操著柔軟的陌生口音。
睜開眼時,我看見兩個人類的肩膀沒入海潮中,為什麼他們游泳的模樣這麼美妙又特殊呢……我甚至覺得自己看見了巨大的尾鰭,正舒緩地拍浪而過。
耳邊傳來大白柔情低喃的排灣族語,像是在感謝或者祈禱。
「這裡是……」我發現自己又回到岸邊了。這次沒有危險的礁石群和暗潮了,美麗而透明的灰藍天色映照在大白傷痕累累的臉上,而柔軟的白淨沙子沒進我的腳趾間。浪頭迎著黎明的白色光澤,而海水正藍。
「阿晴。」大白用感激的微笑目送著剛才那兩個奇怪的漁夫。「我們運氣真好……」
「那是誰?」
「嗯,傳說中,出沒在墾丁附近的一個種族。」大白用敬畏而感恩的眼神望向藍寶石般的美麗潮汐。
「他們的名字是,鮫人。」
「啊?」我的瞌睡蟲全嚇醒了。原來,我剛剛看到的人類臉孔與魚鰭……不但真實存在的,還同時存在於一種生物身上?
「運氣真好……我活了這麼久,還是第一次在墾丁看到他們。」大白感嘆地目送著鮫人離去的方向。但我們此刻只看見一排排的潮汐在晨曦下發光。
「他們……他們走了嗎?」
「他們生活在外海……我想,是特地趕來幫助我們的喔!」大白撫了撫我的肩膀。
我乖乖坐正,朝外海的方向舉默念著感謝。以前還在唸大學時,我曾經在一個明朝文物展中,得知明朝人曾在台灣的墾丁外海見過人魚,也就是「鮫人」……
原來,他們真的存在啊。
「喂,還聊天啊?我還躺在這裡等你們扶耶!」後方傳來一陣虛弱但仍不失淘氣的呼喚。
「二藍!」大白興奮地跑向後方的沙灘,扶起衣衫不整的二藍。因為精氣盡失,他也已經恢復成人身了。然而,空氣中還漂浮著皮肉灼傷的焦味,久久不散,讓我反胃又害怕。
「阿晴,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我沒這麼嚴重啦!比大白嚴重一點而已,他有月圓夜的狼人恢復力加持,才這麼有力氣,我可是沒有啊……」二藍滿嘴抱怨,與剛剛嫻靜的白狐模樣判若兩人。我苦笑著抱住他,他卻痛得大叫。
二藍身上皮開肉綻,血肉糢糊。相較於有自癒能力的大白,二藍的傷勢實在太重了。
心疼的眼淚滑下我的臉頰。
「唉,阿晴,不要哭嘛。哭了就不漂亮了喔!」二藍的聲音悅耳而溫柔,聽他這麼一安慰,我的眼淚更加止不住了。
「平常,他的傷口也是會自己慢慢好的,只要有精氣在的話,傷勢就能自己痊癒。」大白眉間深鎖,眼中流露出不捨。
「唉,我已經沒力啦。」二藍嘆了口氣。「剛剛我拼了老命游過來的……累死我了……還是恢復人身比較舒服,我維持人形太久,已經習慣了。」
「別再說話了,你會昏過去的!」大白制止道。
「有什麼辦法讓他趕快恢復嗎?」我揪住大白的手。「讓二藍傷口可以像你一樣,自己痊癒的辦法?」
「嗯,這個嘛……讓狐仙恢復的最快辦法就是……」
我被大白欲言又止的樣子弄得很緊張。「到底是什麼辦法?」
「我好想……滾床單……」二藍虛弱地說。
「真的嗎?所以……只要我回家拿床單就可以了嗎!」我立刻準備手刀奔馳。
「不是那種床單。」大白難為地抓住我的肩膀。
這才恍然大悟。
原來是那種滾床單啊……這麼一想也不是沒道理,畢竟狐仙是需要依賴人體精氣維生的妖怪……可是,這荒郊野外就只有我和大白陪著他,做愛是不是太勉強了點!
難道……
此時,大白驚慌地望向我。
「啊!煩死了!」大白激動地望著我的眼睛大叫。「阿晴,妳不要怕!」
我目瞪口呆,完全無法想像大白是什麼意思。
二藍此時又呻吟道。「大……大白,你可以讓我親一下嗎?我現在真的很難受……」
「啥?」大白雖是滿臉怒容,眼神卻在動搖。
我正準備識相地把頭撇到一旁,卻聽到一聲狼人的咆哮。
「要老子親你?哪有這麼嚴重!聽好了,除非你馬上就要死了,否則要老子親你,門都沒有!」
「我真的馬上就要死了……嗚,阿晴,永別了……」二藍悲傷地闔上眼睛。
我和大白大吃一驚,急忙把他搖醒。
「那濛濛呢?濛濛在哪裡?」二藍像是才突然想起有濛濛這個守護神,我想濛濛要是知道了,也不會比較高興。
我無精打采地把濛濛被哥布林打碎的事情告訴了他們。
「安啦!把濛濛拼回去就得了。」二藍一點也不擔心。
「嗯,哥布林一定是使用了幻術火焰,才有能耐讓濛濛石化。不過,這種火焰他們好幾個月才能用一次,也只能針對真身是石頭的小守護神。」
還真是天時地利人和……怎麼聽都是濛濛倒楣。我大嘆一口氣。
此時,浮在海面上的芭蕉樹們,也利用群體力量,彼此拉拔,緩緩上了岸。「雖然很想把精氣給二藍,但我們也真的快不行了……我們也回林子去找同類,療傷一下。」
我和大白感激地對芭蕉精們招了招手道別。
也多虧她們的可靠情報,雖然目前傷兵累累,但我們至少明白淹水的來源與怕水的哥布林之間似乎有些關聯。
剩下的,就回去再說吧。
孔武有力的大白,一把將二藍扛了起來。回程的山路很陡,但大白倒是氣定神閒,彷彿二藍只是個一百七十八公分的保麗龍塊似的,這頭狐狸還睡倒在大白肩上,一副醉臥美人的模樣,似乎對自己的未來一點都不擔心。
「等他回去跟他要好的……女性朋友『見見面』,應該就沒事了。嗯,之前他被夏威夷的花襯衫流氓砍傷,還有在非洲誤闖食人魚禁地的時候,都是……都是這樣解決的。」大白對二藍的「療傷過程」輕描淡寫,我們尷尬地交換了眼神,就此打住。
回程一切平安,我在後座扶著二藍,大白則加速騎過環海道路,一路飆回琦濱老街。公路上的淹水情形更加嚴重了,老街上更是水深及膝。明明是大晴天,又毫無雷雨現象,初到墾丁的觀光客們都非常驚訝。
而我們還有很多麻煩事要想辦法呢……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