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家門口車位被停走的關係,我只好把車往巷口家庭理髮店門口停,家住在寸土寸金的台北市中心,停車是很難搞定的一件事,好險住在這裡好幾十年,街坊鄰居打聲招呼總是能找到個地方借停,車停妥後,我向理髮廳內的阿姨致謝:「阿姨謝謝喔!歹勢啦!」。
這家庭理髮是我16歲以前的指定設計師,並且我在這裡看完一整套的將太的壽司以及抓狂一族,小時候理髮廳本來在三條巷子外,高中後他搬到了隔壁巷子,到了大學搬到巷子口,離我家越來越近,但與我的距離卻越來越遠,青春期後的我開始走進美髮沙龍,從此未曾踏進家庭理髮。
小時候因為身高不夠的關係,阿姨會在理髮椅墊上一個木頭小矮凳讓我坐,我總是期待有一天可以不用墊上凳子,如同我期待長大一般,我總是倔強地問著阿姨我可以不墊了吧,他總是說很快,下次你來就可以拿掉了,但這夢想之日卻遙遙無期,直到有一天阿姨跟我說:「峻仔,哩大漢阿捏,這凳子你可以不用坐了」,第一次扎實的坐在理髮椅上,有一種已然成年的錯覺,結束理髮的我彷彿經歷一場成年禮,興奮的回家分享我今天不用做凳子了,雖然我知道我還離長大很遠,而我也從未想過一轉眼間,那個當年期待長大的小男孩,已過而立之年,他的夢想不再是拿掉凳子那樣單純,他想擁有的也不再是一套這抓狂一族,他的世界複雜多了。
我看著理髮店內,我已經好幾年沒有看看這店長怎樣,阿姨的兒子也已經接掌這店十幾年了,母子倆聯手守著這間小店,黃色的毛巾依舊,空氣中也依稀飄散著痱子粉的氣味,那純白的色澤染上了阿姨的頭髮,染上每個我自幼熟悉的長輩頭上,染上我的父母每根髮梢,他們走進這理髮廳,替白髮染上純黑,彷彿歲月未曾經過,所有的時光被鎖進狹小的店面,理髮椅上的孩子不曾長大,一切如故,這平靜而安全的港灣,我靜靜駛入。
「阿姨謝謝喔!歹勢啦!」
阿姨輕輕地跟我點了頭,我漫步走進家門,
「幹!這車誰人的啦,白目喔!金好膽!」
我幹譙了幾句,父親還是冷冷地抬頭看著他宛如十八歲的“屁他阿仔”回家吵鬧了,而母親的身影依舊緩緩從廚房走出,“歲月靜好,現世安穩”,大概就是如此吧!
「幹!這台車尚好緊駛走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