牠十二歲了。從人類的角度來看,是蒸騰的朝日,不是滾落的黃昏。但千萬光年外的喵星系,沒有歲月的概念,我想是因為那邊沒有公轉。有時,牠寂靜的看著窗外的星空,而寂靜的我看著牠寂靜的影子,寂靜的想像牠正想像著的故鄉。
牠常說:「這裡不適合牠……既沒有優雅恬靜的姿態,也沒有慵懶舒緩的空氣……」我看著牠迷幻多彩的瞳回答:我知道。牠轉頭看向夜暮,用晃動尾巴算是回覆我。從牠二個月大到現在,日子以刻蝕的方式在腦中記事,我很了解牠的肢體語言。
前陣子要搬離舊居,牠百般不情願。因為那是牠唯一的家。牠的生活中原本就沒有三五好友可以喵喵聊天,探討老鼠和魚的解剖學與心理學,這下連最熟悉的領地都被迫放棄。自然,牠憂鬱了起來。
我說:「真是對不起,你這麼孤單的跟著我……現在還要去一個多雨潮濕的港灣小鎮……」我很歉疚。但牠反倒寬慰我說:「我只有你一個朋友,就算那裡陌生又潮濕,很不適合我,可是又能怎麼樣呢?」我很感激牠的義氣。但其實,我也只有這麼一個朋友;只是......我沒說出口。
新居到了。牠開始嗅聞各式陌生的氣息,熟息領地、動線,也慢慢認識了我的室友;一個人形雄性生物。牠對我說:「他很不錯,妳和他在一起很好。如果能少吵一點,優雅舒緩一點會更好……」我聽進去了。
但幾個月的新居生活後,牠開始脫毛;不復以往光滑柔順。我問:「你生病了嗎?我帶你去看醫生……」牠搖搖頭說:「只是潮濕和憂鬱……」我堅持:「你這樣不行的……」牠轉頭看向夜暮,迷幻多彩的瞳有點溼潤,用晃動的尾巴堅強的回覆我。
和室友背著牠到了醫院,牠伸出手臂抽血,二十分鐘後報告出來。除了高血糖、血脂、過胖……這類老人家的疾病外,都還算好。醫生說:「港灣小鎮濕氣重,要注意除濕、換了領地也會憂鬱……不要抹藥了,吃抗黴菌的藥吧;偶爾吃ㄧ點薄荷,心情會紓緩……」我鬆了一口氣,付出我十分之一的月薪交給醫生。
牠對我講義氣;我又何嘗在乎醫藥費......我們相依為命啊!
回到新居後,牠照例寂靜的看著窗外的星空,而寂靜的我看著牠寂靜的影子。突然牠回頭對我說:「今天真累……再過幾年我走了後,還想跟你在一起……」我一時間聽不懂。
等到我回神懂牠的意思時,淚已經蒸發了。我抱起牠說:「好的……謝謝你…….」牠晃動著尾巴溫柔回覆。
從牠二個月大時,我就懂得牠的肢體語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