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場冷水一直到台北開始下起了大雨時仍然沒有完結,這陣子我已經逼迫自己完全不聯絡她,最多最多,就是她連絡我的時候,假裝淡然地回上一句。
「欸。」夜深了,聯絡人上跳出了妳的訊息,我看著那變深的通知,遲遲不敢點開。
「理我。」不要喔。
「我想見你。」夠了喔。
「我很需要你,現在。」......幹。
「你贏了,去哪?」
「我在你家樓下囉,輸家^_^。」嘖,我上輩子欠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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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身旁的她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樣,包含她臉上少有的淡妝,或是剛碰面時就用很輕的力道擁抱我,很平靜地跟我道歉,說實在的沒什麼誠意,但我就是莫名其妙地接受了。
「今天啊,陪我喝酒吧。」計程車上,一旁的妳這樣說著。
「我酒量很差耶,公認的。」聳聳肩,我真的害怕在她面前醉,或者說,怕我的真心話會不小心流露出來。
「呸,練習啊,就喝嘛,喝。」
「......好。」
小黃在這個沒有車流的夜裡,開得出奇地慢,意外的,我也對於這種被坑車錢的事不太生氣,大概是見到她,比我想像中的更讓我高興吧。
在林森北路下車後,她熟門熟路的在小巷裡穿梭著,轉了不曉得幾個彎以後,總算找到了一間不太起眼的酒吧裡。
她像是店裡的常客,一邊俐落的點著她要的酒,一邊用眼神示意我,我看了看酒單,好吧算了,滿滿的英文,只好隨便點了一杯。
一口一口喝著,時間彷彿又漸趨緩慢,她頰邊的紅也更鮮艷了一分,從頭到尾我幾乎不太開口,就只是看著她笑逐顏開的跟面前的酒保聊天,然後忍不住想著,她現在是真的快樂嗎?
凝視她的時間算不清楚有多長,總之是一直到她回頭看我為止,我像是受到驚嚇的貓把頭別過,又忍不住用餘光瞟著那個我愛的人。
重新讓目光連接在一起,她的瞳孔有我的樣子,那一瞬間像是萬物靜止,而她的眼眶架不住濕潤,那一滴淚落下來的片刻,我也跟著暈眩了。
「我去一下廁所。」她沒有刻意抹掉眼淚,只是嘴角牽扯起一分比哭還難看的微妙笑容。
吧台的客人剩下我一個,我向酒保舉杯致意,抿了一口殘存著酒精味的空杯。
「買單。」我想今天喝到這就好了。
我帶著她,或者該說是她帶著我走在公園裡,美其名是揮發酒氣,卻更像是揮發這股難言的心情吧。
不發一語的,她在路邊的長椅坐下,從包包裡拿出了一台陳舊手機。
「這是我前年才停用的手機喔,裡面有好多好多我不想打開的秘密。」她說。
「可是居然在整理房間的時候找到了,我明明知道現在還不能打開它的,但還是忍不住把全部都翻了一遍。」
「裡面有我還很胖的樣子,有我曾經快樂過的證明,有我像個孩子的時候,有他,對,有他。」
她的目光留在不知名的遠方,一點一點的逐漸失焦,像是此刻,她被吞沒在後方樹間的影子裡。
「直到現在我都還想著,如果時光重來,我還會選擇認識他嗎?明明知道日後會是這麼痛苦的展開,我的答案居然是會,是會!」
「我真的好想死喔,我明明已經被殺死好多次了,為什麼閉上眼以後,還會有隔天存在呢。」一聲在她身上顯得太過軟弱的語氣後,她哭得厲害。
靜靜的,我抱著她,任由眼淚浸濕身上的襯衫,什麼也沒說,也什麼都說不出口。
那一場夜晚,她用她手提包裡的九元美工刀自殘了,這也是第一次,我沒有阻止她,任由那些被回憶汙濁的血落在地面。
所以,該怎麼救活一個老早就死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