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王]女客 04

小俞想著這一週過得實在是驚險刺激，一早他還看了新聞，明明說是晴朗的好天氣，不知道為什麼一出門就唰地下起了大雨，一瞬間他還以為是樓上在倒水，那雨大得跟把整盆水往下倒一樣大。

他已經出了門，也只好用衝的跑到店裏去，幸好他租的地方離老街沒太遠，等他跑進店裏的時候，已經整個人從裏濕到外。

「你怎麼不拿傘？」軒珞看著一個濕淋淋的人鑽進半開的鐵門，苦笑著拿了條毛巾給他擦。

「走了一半才下雨的，這氣象怎麼一點也不準呀！」小俞拿著毛巾擦頭，邊碎碎唸著。

「……氣象局也很無辜呀……」軒珞無奈的朝上看了一眼，一早起來赤就不曉得跑哪裏去了到現在也沒見人……狗影，然後軒應纏著不讓他開店被他揍了之後就開始生悶氣，傾盆大雨嘩啦啦的下到現在也沒停過。

軒珞嘆了口氣，按開了鐵門，把玻璃門拉開走出去，豆大的雨點打在他臉上身上，馬上要濕透了的時候，雨瞬間小了下來，細細的雨絲輕飄飄的落在他臉上。

軒珞抱著手臂又好氣又好笑的回頭往二樓瞪了一眼，然後四周尋找了會兒。「赤～赤、回家了，奇怪……跑哪裏去了……」

「咦？雨停啦？」小俞好奇的跑出來，「老闆你好厲害，一出來雨就停了。」

軒珞嘆了口氣的走回店裏，小俞還好奇的往天上看，明明天空就蠻亮的，雲層也不厚，怎麼就下這麼大雨，還在疑惑的時候，隨著軒珞走進店裏，雨嘩啦地又倒了下來，把小俞打得摀著眼睛衝回店裏去。「媽呀！這什麼鬼天氣。」

軒珞只搖搖頭，繼續熬他的湯，和著麵粉等著桿餃子皮。

「老闆，昨天的燒賣跟丸子超好吃的，今天要不要再做點什麼？」小俞討好的黏了過來。

「今天來蒸些包子好了……赤喜歡肉包子。」軒珞邊講邊朝外看了看，不曉得這麼大雨，赤跑到哪裏去了。

「咦？老闆你還拿肉包子餵狗呀？」小俞一臉驚愕的望著軒珞。

「是、是呀，通常我吃什麼他就吃什麼。」軒珞乾笑著回答。

等到桿好麵皮，也揉好了麵團塞進冰箱裏，軒珞洗洗手把拌好的餡料拿出來，「小俞餃子麻煩你包一下，我去找一下赤。」

「這麼大雨耶？」小俞望了望外頭又陰得跟傍晚一樣。

「淋不到我的。」軒珞笑笑的解下了圍裙，正要掛到牆上時覺得圍裙比往常重，伸手在圍裙口袋裏掏了掏才想起昨天一團混亂中，他順手把那兩包軟糖塞進圍裙口袋裏就忘了，想想拎著軟糖先上樓去。

開了軒應的房門，老大個子背著房門蜷在那裏的模樣有點好笑，軒珞走過去坐在床邊伸手拍拍他的手臂，「餓不餓？」

半晌沒有回應，軒珞嘆了口氣，把那兩包軟糖擱在床頭，「我去找赤一會兒回來，你別下樓欺負小俞。」

說著要起身的時候，軒應回身一把攬住他的腰把他拖回床上，「陪我睡。」

軒珞又好氣又好笑的用手肘頂他，「我又不是你，大白天的睡什麼覺，我還要做生意。」

「做那種沒意義的事幹什麼。」軒應從他身後緊緊的抱著他，把頭埋在他後頸，模模糊糊的開口。

「什麼沒有意義的事，我不做生意怎麼養你們這幾隻？」軒珞沒好氣的回答。

「你要什麼我拿不出來的？是你不要的。」軒應不高興的回答，「早說我們可以離開這裏，你根本不需要煩惱什麼生意或錢的事。」

軒珞掙不開他的手臂，也看不見他的神情，只嘆了口氣，「去哪裏？」

「哪裏都好，只要能離開這個島。」

軒珞感覺得到軒應回答時候吐出來的熱氣，就輕掃在他後頸上，他覺得有點癢的縮了下，軒應以為他在掙扎只是抱得更緊。

「我們可以帶香苓走，我會想辦法讓她活起來，我們可以跟以前一樣……」軒應停了一下，「你要帶著赤走，我也不反對，只要離開這裏就好。」

軒珞躺在他懷裏，看著床頭上的養在水瓶裏的那隻乾枯老枝。

一年了，從來沒有真正的枯死，卻也沒長出過新芽，軒應還是每天親手給她換水，有時候還能看見軒應笑著在跟她說話。

軒珞也試著想跟她說話，但是她從來沒回應過。

軒珞沉默了會兒，再開口的時候，顯得很平淡，「你所謂的以前……對我來說只是個故事，我不再是你認識的那個人了，我不想困住你，我說過你想走就走，我是不會離開這裏的。」

「……真讓我走，我會淹了這個島，殺掉那些所有你關心的凡人。」軒應輕咬在他後頸，環在他腰上的手滑到他小腹，軒珞輕顫了一下，伸手按住他厚實的手，回頭瞪了他一眼，「我沒有趕你，我是說你想離開我就走，我不想關住你，不要拿別人的性命來威脅我。」

軒應只是瞪著他沒有回答，軒珞知道他只是在耍脾氣，只要談到那些『過去』，他們都很容易會踩到對方的線。

軒珞耐著性子溫聲開口，「別鬧脾氣了，把雨停了，我去把赤叫回來，我保證不管那女鬼的事了好嗎？」

軒應瞪著他好半晌，又湊過去在他頸邊咬了一口。

「你到底是……」軒珞苦笑的推開他的頭，「發情期到了嗎？」

「不到發情期不能咬你嗎？我以為凡人隨時可以發情。」軒應挑著眉開口。

軒珞臉上一熱，伸手打他的頭，「發你個鬼！」

明明這傢伙不到發情期就一點興致也沒有，不曉得今天發什麼瘋。

軒珞從床上爬起來，看著軒應又背過身去蜷在床上生悶氣，實在不曉得是該罵還是該再揍他二拳。

最後只再嘆了口氣，理了一下在床上滾亂的頭髮和衣服，「我要出去了，雨停不停隨你。」

說完就走出房門，搖搖頭的下樓，小俞勤快的在包餃子，軒珞跟他說了聲就走出去，一踏出門雨就停了。

「哇，老闆你真的很神耶，傳說中的太陽男。」小俞驚訝的叫著。

軒珞抬頭看了看天，應該等下太陽就出來了，只是笑笑的走了出去。

「赤～你在哪裏？」軒珞走了幾條巷子，叫了幾聲都沒看見赤，只好掏出一直掛在頸上的哨子，吹了幾聲。

走沒幾步就見赤飛速的跑到他跟前繞著圈子，軒珞笑著蹲在地上摸他，赤大概也被那場雨給整到了，整隻濕淋淋的成了落水狗。

「你跑哪裏去了？都濕透了怎麼不早點回來？」軒珞苦笑著摸摸他的頭，「快回家我給你擦毛，晚些蒸包子給你吃。」

軒珞轉身要走，赤卻咬著他的褲角，軒珞疑惑的望著他，只見赤跑遠了二、三步回頭看著他，軒珞只得跟上，「要開店了呢，你要去哪？」

赤只是跑幾步又回頭催他一下，軒珞只好緊跟著他，不曉得這傢伙一早就晃到哪裏去，雨下了那麼久，肯定整身都濕了好一陣子，也不回來避雨肯定是要緊事。

軒珞跟著赤在巷子裏轉來轉去的，最後停在一家小診所前，他怔了怔望著陳小兒科的招牌，這家小兒科他記得，小時候他來過一次。

也僅止一次，這附近幾條街所有的孩子大概都在這裏看過病，那回曾奶奶有事得出門兩天，把他寄放在文具店李奶奶那裏，曾奶奶走後第二天他就高燒不退，李奶奶沒辦法就帶著他去給陳老醫師看，老醫師給他打了一針，據說燒沒退到反而昏迷不醒，老醫生有些急了擔心他對藥物過敏，想送到大醫院的時候，曾奶奶風風火火的趕回來了，氣得不行只把他硬是帶回家去。

李奶奶和陳老醫師夫婦隔天擔心，一起上門來看他，見他在門口好端端的跟貓玩都驚訝得不得了。

後來曾奶奶只要出遠門都把他帶在身邊，再也不把他托給別人顧，他也就沒再上過醫院了，那是他唯一一次挨的針頭。

「赤，你……」軒珞疑惑的低頭望著他，話沒問完就聽見裏頭傳來嬰兒的哭聲，軒珞怔了怔抬起頭來。

陳老醫師高齡已經七十八，早就不執業了，他的獨子雖然繼承了父親的腳步成了醫生，但赴美進修之後就再也沒回來過，拋下父母親在那裏定居，也娶了妻生了孩子，陳老醫師堅持不肯到美國去，只和妻子兩個人守著小小的診所，到他再也沒力氣看診為止，夫妻兩個人清閒渡日，而他們的孫子就算回來，也至少是個小學生了。

那嬰兒是哪來的？

「是小珞呀，怎麼站在門口？」

「吭？啊、陳奶奶。」軒珞嚇了一跳的回頭，陳奶奶大概是去買菜，拎著菜籃子笑咪咪的望著他。「溜狗呀，進來坐坐。」

「嗯、是呀……我幫您提吧。」軒珞望著她手上大包小包的，伸手接過她手上的東西，發覺她買了尿布和奶粉，「陳奶奶，這些是？」

「前天你陳爺爺出門去散步的時候，撿了個男娃兒回來，瘦得跟個皮包骨似的，差點還沒氣了，好不容易給救了回來，現在要好好給他補呢。」陳奶奶笑得一臉開心，「家裏好久沒這麼小的娃兒，可忙壞我們倆了。」

軒珞幫著把東西提進門，屋裡那股醫院特有的消毒水氣味還是讓他不太舒服。「是哪家的孩子？報警了嗎？」

「這種事怎麼能不報警，江家的小兒子就是警察，你認得的吧？記得你們小學六年都同班，我昨兒個一早就打電話給他媽媽，要她讓小小江來一趟，他昨晚上就跑來了，說反正社工不足，讓我們顧著也好，他找到這孩子的爸媽就會告訴我們。」陳奶奶把東西全擺上桌，倒了杯涼茶給軒珞。

「謝謝。」軒珞想這孩子的母親已經死了，如果爸爸還在的話，母親沒理由不把孩子送回父親那兒，肯定是父親也不在了。

「要不要來看看孩子？」陳奶奶笑咪咪的望著他，「你也老大不小了，怎麼沒交個女朋友，早早結了婚有個胖娃娃也好讓奶奶看看。」

軒珞只能乾笑著，「店都來不及顧了哪有時間交女朋友。」

陳奶奶只嘆了口氣，「香苓姐也真是，還在的時候從來不給你留意一下，我提了幾次給你相親她都推掉了，真不曉得她心裏頭想些什麼，現在好了，說走就走，也不留個幾句話……」

雖然年紀有差，但陳奶奶、文具店的李奶奶和曾奶奶算是姐妹淘，三個人感情一直很好，她說著說著就抬起手來拭淚。

軒珞恍恍忽忽的想起曾奶奶臨終前，浮在她臉上那抹少女般的笑容，緊緊握著他的手，說著他似懂非懂的話。

『還記得那年您與應龍大人路過，驟雨直落打壞了我的枝葉……』

「小珞。」溫熱而有些粗糙的手緊握著他的，軒珞突然回過神來，陳奶奶有些心疼的望著他，「對不起啊，奶奶不該提起傷心事的。」

「沒的事，您別這麼說。」軒珞笑著搖搖頭，伸手拍拍老人家的手，「我也該回去開店了，小俞忙著呢，您要是太忙就給我個電話，我給您和陳爺爺送餃子來好嗎？」

「當然、當然，小珞的餃子最好吃了。」陳奶奶笑著直點頭，「真的不來看看那娃兒，怪可愛的呢。」

「不了，我該回去了，替我跟陳爺爺問聲好。」軒珞笑的搖搖頭，讓她直送到門邊才離開。

一走出診所門，他吁了好長一口氣，低頭看著坐在門邊等他的赤，他笑著彎腰下來摸摸他的頭，「找了很久吧？難為你了。」

赤只舔舔他的手，搖著尾巴跟在他腳邊，軒珞笑著，「知道孩子沒事就好，我們回去吧。」

軒珞帶著赤散步回去，能知道孩子沒事已經很好了，他想這孩子待在陳老醫師那裏一定能得到很好的照顧，只希望那母親能好好的去投胎。

軒珞低頭望著赤，又笑著摸摸他的頭，「晚上給你根豬大骨。」

赤搖著尾巴蹭在他腳邊，只是開開心心的跟著他的腳步回店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