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回憶錄之三~3

我倆坐輪渡過江，初次到戰時的首都，而且重慶是著名的山城，順便先陪張同學、到他近在林森路的通訊社去報到，他再送我去中一路通遠門附近的蔭廬，是經濟部採金局疏散辦公室、有位鄭 佑先生(他曾辭職參加蔣緯國將軍領導的青年軍、他也來台灣，我曾在靜心小學晤面過多次)在那裡等候我，陪同到附近七星崗公車起點站搭車，經化龍橋兩站約半小時的車程即到達小龍坎，因我携帶有簡便行李，就暫存放在一家剛熟識的茶館裡，我倆就徒步上山到聖泉寺採金局陳 鏜科長處面談，可能是我電話中肯，一切人事表格文書作業手續早就備妥、我就依規定全部填妥交卷，保證人為啟武舅與陳科長(後來才知他即寬沛舅令尊、難怪語氣親切、我在小學時見過幾次，時隔十多年已漸疏遠)，並留我在山上與同事共進晚餐(同人自辦伙食團)，介紹相關主管及同事，當晚即住進單身宿舍(兩人共住一間房、有單人床、衣櫥、寫字桌及靠背椅等設備)，與鄭先生同住一房，他即派兩名年輕力壯的工友，下山去茶館取回我寄放的的行李，沿途我惟恐初愈的宿疾復發，臨別前房東已替我準備隨身急用藥，雖然未用到、乃有備無患，而且他們即是我終生難忘的恩人，幸好旅途平安。翌日早餐仍在伙食團共用，上班時我即到總務科接受「經濟部採金局運輸組長派令」(才知部長翁文灝先生、局長劉蔭茀先生、皆是留歐美學者），工程師及主管多為礦冶專家，且在湘西(安江、會同、靖州一帶、設有洪江區採金，贛南有贛江區採金處)、西川及甘肅、青海兩省也各設有本局探勘隊，我就職後將原有車輛統一規劃與調度，也曾親自隨車運送人員、機械與儀噐赴洪江處及金城江，深有同感技術人員、器械與運輸工具嚴重不足，是戰時各級政府與公營事業的通病，公用汽車已改用酒精或植物油為燃料，民間商用車則使用木炭、用汽油為原料是鳳毛麟角，且柴油車價昂貴，大後方公路山高坡多，寒冷氣候不適合等、三大障碍的阻力無法突破，中央還設有液體燃料管理委員會嚴格控制，所謂「一滴汽油、一滴血」的警惕作用，做得十分徹底，屬抗戰重慶精神之一。

我出差湘西返渝，先晋見局長、才知他是啟武(蔭棨)舅堂兄，幼年即考取公費留學西歐(法、比、瑞)專習鑛冶有成，我在武昌唸小學時、常聽外婆(他的姑媽)與家母常聊小留學生的故事，今日能目睹其風釆，已使我十分感動，何况能被他千辛萬苦去家鄉尋覓到我，從戰地不遠千里而來効力，他也非常念舊，凡出外奮鬥能自立的青年，他皆願盡力栽培，但要謙虛努力而有進取心，嚴守家訓及安分守法，他說昨天接洪江劉孝叔處長在電話中、對我稱讚有嘉是很難得的，劉處長是洪江人、在英國留學已認識十多年，很少稱讚人的，顯示我出外幾年功夫、就快趕上啟文舅，聽說他當年剛在軍校畢業不久、回武昌曾送過我弟兄倆上小學，轉眼幾年時間、教養就有這樣大的成長？希望繼續努力，我們的國與家才有前途，並邀我本週末中午、到「蔭廬」他家便餐，同時與表親團聚，下周就要開始新的工作，我也稍感安心，擬周末晚回宿舍後、再將近况分別寫信寄給家父、及留守昆明的同事與房東，以免遠念我抱病長途跋涉、現已安抵目的地並就職上班、與今後聯絡地點，素有三大火爐之一的重慶，我常住郊區的山上，環境清靜且有防空安全設備，乃是我療養的最佳地方，公餘之暇我參加唐亞偉的速記、及立信會計函授學校，可消除我晚飯後的一段時間，在洪江採金處有位年輕總收發，得知我無不良嗜好、但愛好集郵，送我一些他蒐集的複品，成為莫逆之交，後來我回重慶又參加王勞生（照相館老板）、樂美琮（寄賣行老板）所主持的「重慶集郵會」為永久會員，從此時起開始以集郵為消遣，仍對有害健康的煙酒與麻雀牌不感興趣，乃在機械化部隊、養成以身作則的習慣，雖然經過一次致命的重病中復甦、而在黄金時間獲得救治，當時我對這些恩同再造的長官、同事、醫護人員，尤其房東伉儷的熱忱、生平難忘，我曾在抗戰勝利及兩岸開放探親後，曾多方設法尋找過他們，因時間已過大半個世紀、確實變化太大，「江山依舊，人事全非」！(就是我目前所認識的同事與親友，大多也是在台灣才相識的；回到原籍更是令人感傷，在親人中是屈指可數，最年輕的也逾古稀之年？甚至有三、四代以後的新生代相繼出生，凡來訪的青少年人、必先要問清他的祖父是誰？不然往下問我也不清楚、再往上問他也不明白，可謂古今奇談)。

我就在採金局任職年餘，也親自隨車去過許多所屬的採金處及探勘隊，雖然主管及員工都是專業人才，惟戰時物資極端缺乏、全靠人力的辛勤工作，可說是事倍功半，成效很低而成本甚高，簡單說即開採原料煉成黄金、平均要比市價高出一成，主因是國人素有買黄金保值傳統習俗，逢戰亂時局不安定携帶方便，必要兌現較容易，商家及中等以上家庭安居後，大多將携帶的黄金變現、投資或作小本生意，藉可改善生活或作兒童長大的教育費，後方各地銀樓的黄金、始終是供過於求，追不上物價的原因在此，後來經、財兩部會商決定，將採金局所屬單位人員及財產併入經濟部資源委員會。

我則改調中央銀行秘書處運輸科、負責券(紙鈔)幣運輸，因自購二百多輛汽油車、及在郊區新開市設有保養廠及停車場，組織龎大，我到職時運輸科是梁子瑛主任，秘書處是張 度處長、覺得運輸業務應屬總務處掌管，總務處是王文蔚任處長(台灣光復後曾任央行駐台特派員、及台銀總經理與董事長)，只有照章程規定接受、並建議增派副處長一人兼管運輸科，即由梁主任調升為副處長，左副主任兆甫升為主任，內分車輛調度、文書、會計、人事、庶務、保養、停放均有嚴格制度管理，我原掌內勤的調度業務，人手不足有時也出差，內勤短時間可培植、出差難度較高，由總行中央印製廠或在樂山（嘉定）大業印刷公司、載運券料(通關免驗護照改稱券料)赴遠在寶雞、漢中、西安、成都、桂林、栁州、貴陽、昆明、衡陽、等分行，沿途往返皆有兩三千公里的車程，其保密與安全的重要性可知，尤其翻山越嶺行經窮鄉僻壤、荒郊野外人煙稀少地區，雖派有憲兵或軍統局武裝部隊護送，有些同人視為畏途，凡拖家携眷者惟恐出事，不願來本科工作。

雖然工作性較內勤較辛苦，許多同事從進入央行以來，就未離開重慶，偶然遇假期也只有去郊區的南温泉、北温泉、或携眷往歌樂山等市公車可到的沙坪霸、名勝地方一日遊，就算是當時久居陪都公職人員、與上班族最高級的享受，其餘時間則去附近親友家中探訪、或是招待親友來家裡便餐，大家非常親切，很少有兩極化或背道而馳的行為，直到抗戰勝利，我尚由廸化（今名烏魯木齊）、哈密、寶雞、西安、成都回重慶途中，傳遍全球的共識「日本無條件投降」。

當日本宣布無條件投降時、我正率領運鈔車隊出差西北，回程經寶雞就將全部車輛、停放在該分行院內及附近路邊，隨車人員暫時休息兩天，我與總行發行局的押運員、同搭隴海鐵路火車赴西安分行，利用空車載運硬幣(銀元與銅幣)回渝時，勿聽中國廣播電台廣播此重大消息，我立即由西安寄信在武漢的家父，等我回程經過廣元分行時、因豪雨冲斷公路橋樑成災、往成都的公路受阻，我去廣元電信局發官軍密電向總行報備時，竟巧遇寬沛舅在窗口值班、他收到發報紙看見發報人是我的簽名，立即抬頭看着我、事出突然，他即請同事代班，陪我至廣元分行邀請經理同去晚餐後、就一起去欣賞他與電信同人、慶祝抗戰勝利演出的話劇，大家在當地待命、兩天後冲毀的橋樑修復通車，我們繼續回程經過成都一等分行，設有服務站(端木站長來台北籌設分行時、與我在國庫局晤面多次)及停車場，適逢次日灌縣(今名都江堰市)著名的都江堰、舉行一年一度的放水大典，又逢抗戰勝利，雙喜臨門，分行經理見我們回程車尚有多餘載重量，即自發電報(一等分行設有無線電台)請准將該分行庫儲存待繳的銀元、銅幣及舊鈔等裝箱、交我們回程車空餘噸位、順便運回總行，意欲邀我們次日（例假）同往灌縣、參觀都江堰開閘放水典禮，並在當地分行設午宴招待我們及參觀同人，我就與幾輛空車駕駛商量、往返僅百公里距離，我們想去參觀的同人也有逾半數，應該配合該分行供應足够的交通工具，彼此方便，大家聞訊都願意開車去，但無依據萬一發生事故、誰負責擔當？後來我向該行經理建議、請他寫張便箋：「借用我們回總行的空車五輛、明天上午送同人赴灌縣(距成都50公里)參觀及午餐後即返」，算解決大家的疑慮。當天該行經理例行邀幾位主管、陪我及發行局的押運員等同進晚餐，藉以洗塵及歡慶抗戰勝利，賓主歡聚一堂、我們也聊到沿途各地張燈結綵、鑼鼓喧天、鞭炮聲不絕、軍民歡樂、普天同慶，忘却八年來的艱苦、已拋諸腦後，似今後大家都會過着天堂的神仙生活，快樂無比、幸福無疆的日子！

散席後我經過一家刺繡的禮品店，是當地最著名的川繡絲綢店，回憶家父在寄我的信裡、曾提示過：「薊秋舅將屆五十大壽，四川有何特產寄給他作祝壽禮品」？我即在此店選購一幅全絲綢緞製的川繡壽星、五彩繽紛可愛美麗的川繡壽聯中堂，再加繡上下欵(下欵用我弟兄三人的名字)、明晚可送到我住處，同事都欣賞此壽幛價亷物美，尤其包裝更美，擬回重慶或返鄉經武漢時，再當面送他親收(此事留待回鄉再詳述)。

次日早晨風和日麗，早餐後我從成都服務站等候車輛到齊，就率領開往分行門口，同人已齊集營業廳內，就平均分配搭乘每車約三十人，各車選一車長，為大家服務一天、上午九時出發，沿途所經過皆是中外聞名風景名勝地區，已委託灌縣分行在鄰近的二王廟內、預定最可口的上等素菜餐十多桌，照往例觀賞都江堰開閘放水完畢，就可在二王廟內用午餐，我們十時許即到都江堰，從國內外來觀潮的人山人海，據說此巨大工程為公元前二百五十多年、秦代四川郡守李 冰主持興建、舉世聞名的古代水利工程，設計與布置合乎近代科技，既灌溉達九百多萬畝良田，且兼防洪與近代的發電，甚至供應沿江居民天然飲水、從未間斷，此乃天府之國並非浪得虛名、功不可沒，尤其固定期間開閘的奇觀，可與錢塘江每年中秋節前後的觀潮媲美，確實是「人生可遇不可求」的名言，難怪都江堰的人潮與浪潮、是我今生唯一看到空前絕後的美景奇觀，值得敍述，供親友如遇此良機、決不可放棄。

是日中午我們就客隨主便、參觀到如此盛大、人定勝天的水利工程後，雖然大家多感覺饑腸轆轆、口乾舌渴，因為每個人已經大飽眼褔，皆有忍耐心、且嘻笑的談話聲滔滔不絕，我們很快追隨在各車長之後，進二王廟大門樓兩面高聳的外牆，分別繪有彩色都江堰灌溉水利巨幅平面圖、及水利工程管制說明示意圖，這時從廟內飄來一陣的菜香味，引起我們食指大動，無暇看這些文圖並茂的重要資訊，幸分行福利社經理用擴音器對大家致歡迎詞中補充一句：「請大家照每車三桌入席，並準備有比大門外更精美的詳細說明書，偏勞車長贈送每人一本、妥善保存帶回家，作此行永久的珍貴紀念品！」如雷的掌聲表示答謝，很快上菜、饑餓時的狼吞虎嚥、不顧形像只知色香味佳餚，雖然全是素菜、仍名為：紅燒素魚、清燉素雞、素回鍋肉清蒸素雞、佛跳牆等菜名與形狀、甚至口味都同葷菜相似，有些還難分辨真假？有的人從未吃過素席，懷疑他們雖然全吃素，足見仍不忘葷菜？如此妙論令人啼笑皆非！大家在快樂忘形中飽餐一頓素席，也是一大突破。其實素食對人的身心健康有益無害，尤其中年以後發福的老人，常以蔬菜水果可口為主，烹飪得很清淡，少用油、鹽、糖、禁煙酒及高脂肪的食物，會減少許多慢性難治的疾病，幸好這餐素食是我未見到的宴席，十幾桌賓主歡聚一堂、無人破戒？可見「人之初、性本善」古人一語道破，大家的安分守己、也毋庸質疑！

我們就漫步隨車長去搭乘原車返回成都，回程大家談論得更熱鬧，不外乎是今天所見聞的情景、有人提到應建議四川省政府，將從枯水季節起、經過關水閘後的農田受益到開水閘、前因後果拍成電影或新聞記錄片，送往中等學校、各地農村及水利相關單位參考(但至今還是每年中秋前後、去錢塘江看潮的人多，都江堰仍默默無文，可能是交通、內陸及鄰近西湖的因素)。我們的車到達成都分行不久，同人都各自回家，管金庫的出納送來總行發給我一封密電，我尋找到一處較清靜的地方，立刻將電文翻譯完成，並回復該行經理、除感謝今天豐盛的招待，明天早餐後這幾輛車開來裝載，剩餘空位經內江分行時、還有運回總行的物品，就此告辭。我回到成都服務站，應站長晚宴的邀，並與幾位同事敘別，因已抗戰勝利、必有各人的計畫，這天晚上是憂喜參半，回住處很快就寢。

次日早餐後，即去停車場巡視車輛保養情况，不久至成都分行裝載的車、已由押運員率領聚齊，我們就往回程出發，沿途經簡陽與資中、各短暫休息約十多分鐘外，預定在內江分行有幾輛車、平均分別裝載共約二十多箱收回舊鈔完整盡力，照接收法規定仍應保留原職與原薪，凡在後方進行的復員同人有兩項選擇：一是「等候遺缺」如有擴充需要、或調、離職、及亡故遺缺的適當職位即補實，另一項是「計資優退」(即計算服務年資、優惠退職)，按服務年資、及最後退職的當月待遇計算，每滿一年為倍數(不足半年以0.5倍計、逾半年作一年計)，最多僅八年，且随車人員得隨新車主續約三年、或由買主照計資優退、經雙方同意即可決定，算同工同酬；我雖可獲四倍基數，惟當初進行是財、經兩部交接時認定，以繼續原任三年多、調職轉任共計應以八倍計算，因有十多人與我情形類似，尚有三人進行僅年餘、年資短而月薪又低、共計領不到我的十分之一幣，很快由押運員辦理手續，我們就利用這段時間午餐，下午一時繼續兼程趕回重慶，此次是出差時間與行程皆最長，可說突破紀錄，大家心急如焚、所幸彼此互相照頗的精神可嘉，每人似有預兆、勝利後無論公與私皆可能有變動，再要維持現狀機會不多，故此較以前有特殊感受，但大家都心照不宣；政府還都南京，運輸科因幣制改為金圓券而結束，我仍被留在重慶標賣保養場、歷年的庫存大批廢料、及不用的車輛(保留幾輛較新的大交通車、運回南京總行)，我才與最後一批眷屬、同乘專用輪船歸建，復因淪陷區原職同人在撤退時、及復員期均保存檔案退職金，因其不服而聚眾向人事處申復，從重慶追到京滬總行，我則由保證人理直氣壯親筆檢附原任文件、敍明具體事實致函孔祥熙總裁，立即解决並如願以償，同時將我原在經濟部前採金局任職，因該局併入資源委員會時、我即被借調央行運輸科在案、今該行復員運輸科業務及人事緊縮，特專案申請歸建後，即先請准待命期、回原籍省親；我在過渡期間、曾應邀遊遍京、滬著名古蹟名勝後，辭別多年同事與親友，從南京與本春表兄嫂結伴、同時回鄉省親，經武漢同赴廣州任職時，據在廣州分行補缺到職的同事、陳 偉（他曾在漢口分行見過我，因他原籍廣州是第一志願，人事處後來發現有位調漢口第一志願的被調往廣州，因語言及習俗生活差距，他們又申請互調成功，皆大歡喜）告知、其餘僅剩兩三人尚待解決，問題不大。

抗日戰爭果然在全國軍民團結合作努力奮戰中、『日本軍閥竟敢用「三個月亡華」的囂張口號』宣傳、其結果是向我國無條件投降！由當時的軍政部長何應欽將軍代表接受

我家與流落各地的同胞皆齊心想到歡聚，大家都希望從此天下太平、國泰民安，人人均可過着安居樂業的日子，家父見我隨身携帶袖珍相機，要為全家拍張照片留念，我原意是等大弟同回家鄉過中秋節，全家團圓時再拍幾張全家福照片，直到傍晚日落西山、華燈初上時，仍未見大弟蹤影，我們全家就八缺一先拍攝合影，擬等他回家再補拍全家福也可滿足家父希望，未料大弟因初次回鄉、不熟習途中換車船的水陸碼頭與車站、而較晚回到家裡，等他同進晚餐、已是午夜光景還未坐下來休息，全村出外工作專程趕回鄉過中秋節、與家人團圓的年輕叔輩與兄長，緊急匆促結伴來我家告急，據說我縣北邊發現不明游擊隊、正與我縣城防部隊發生衝突中，希望與我們迅速携帶簡單換洗衣服、及重要證件等結伴由小路徒步、共同連夜盡速趕到倉子埠，搭次日清晨早班輪船去漢口，當即决定我與大弟將換洗衣物、證件綑成背包與大家同行，並立刻起程，小弟與較大的兩個妹妹、避居山中親戚家，兩老與兩小妹仍留守家裡(未想到那張八缺一的我家合攝黑白相片，我珍藏至今已逾一甲子，曾用數位相機拍成翻照、分別以E-mail傳給武漢的大妹、及縣城的道勇侄、轉知我家親人分享，另加印分送我在台的子女、及在大陸的三姊妹、人各放大4×6吋一幀留念)，後來在武漢逗留不到一星期，局勢漸趨明朗，小弟已偕同兩大妹回故里。

雙親託族人專程送來：「經濟部由南京寄至我家鄉、永久地址的雙掛號公文」給我，內附我於央行離職時、曾「申請歸建經濟部」批准的回文，並限文到十天內(行程另計) 、親赴人事處報到，希於啟程時（照公文封的電報掛號）、發電報分述啟程與到達時間、地點、及所乘交通工具等備查；我閱後已了解其內情，即電話民生輪船公司，託在該公司任職的基洪表兄、代買近期去南京的輪船票，他在電話中確定開船及到達下關的時間後，約半小時即派人將船票送來，我趁此時擬妥電報稿、親赴電信局發出回復經濟部電報，大弟則乘鐵路局班車返安郵局銷假。

小弟天賢堅持仍留家鄉、願過自耕農生活，並提出具體意見、也而且最理想水田 (據他說：這六斗丘水田、不論歉收或旱災、每年所收的稻穀質與量、足够我全家人吃飽，也不必雇臨時工帮忙，他獨自耕種還足有餘力，而且是業主的產權過户手續辦妥付尾欵用，後來我赴廣州工商輔導處任職不久,接到家信說我村有家為兒子今年考上大學、急着籌凑學雜費才廹不得已出售，並經雙親允許將動用我儲存中央銀行所領的退職金，給他買到夢想很久的親房承購此水田、不願落到外人手裡，聞我家有意承接、他願按時價特別給予優惠，大家聽此話後都心安理得，當天就託堂弟天貞去找業主來當面談妥，以公告價七折成交（含稅捐及一切費用在內，並於簽契約先付兩成頭款、備支付稅捐等費用 ），次日就雙方携帶文件與先付頭款，同赴縣城辦理過户，我則將提存中央銀行的退職金、轉存漢口分行兌換成本票面交小弟保管、準備等候所購水田過戶所有權狀證書領到時即付清此本票的尾款。

約三天後接家信，知水田產權已順利過户，雙親在家宴請介紹人、賣主及協助辦手續的有關至親，以感謝大家的熱心幫助順利達成此件大事;我從此就感覺如釋千斤重擔、安心崗位工作，除利用公餘之暇,專心參加英文補校課程,及例假日與同事或親友至郊外渡假，既可充實自己、且對身心健康有益，並與集郵同好籌設廣州集郵會，更增加社交活動。

後來我在重慶精挑細選購一幅著名川繡、福祿壽星喜幛彩色絲織品中堂、上款恭祝舅父母大人五秩雙壽誌慶、下款落我兄弟同敬賀，誠如我心願先帶回家、經雙親及弟妹全家共同看得賞心悅目後，才由小弟陪我選購幾樣應時禮品，定期送到新洲他寓所、他家似有妥善準備，除招待我兄弟兩人最喜歡吃的藕圓（鮮藕在窑燒釉缽裡磨成漿作皮、內分別包氷糖、紅綠絲及香菇素肉等甜鹹兩種），魚丸、肉糕、及板栗燉土雞等，舅父母與表弟妹大快朶頤，暢敍分別十年來的往事，能够歡聚一堂，實在未料想到，當晚有家父昔日舊友仲卿叔、親來舅父寓迎接我兄弟倆、明天他設午宴邀請薊秋舅與我們同往，原定我們明午要回家並婉辭，他決定明午提前一小時來接我們、以配合我們的行程，大家才如願以償。

次日我們同到童年及從前住過的地方逛一圈，舊地重遊、覺得改變很大，主要是汽車已可通到城裡，住家户已普遍裝設電燈，大放光明，但當復員初期農村電力普遍不足，我每次經過武漢時，相關主管、親友及同學必來接我餐敍，此類事必包含在內、徵詢我的意見與解決途徑、或其他地方如何處理？因我並非從事此類工作專業人員，只有以電力用户立場、提供見聞與心得；

例如：我目睹一青年挨家户、揹着似書包式樣的布包向用户收電力費，穿着華麗、出言不遜，他剛收完錢離開幾分鐘，後面就有人講他的故事：不久以前這電力收費員還是窮小子，吃完這餐、就憂愁那餐，到處求人或打零工、不然就餓到明天，後來有這工作出缺，他設法去高利貸、拜託關說補這缺，就像變成有錢人，大家才知道其中奧妙，但用户普遍皆知、弊端是他抄電表又兼收費，例如用户實際用十度、他抄表時就少報幾度、用户就與他平分這幾度的錢，殊不知這地區公司按總表平均計費，輸送電力就如此每月按收費標準遞減，電量當然不足，可說是監守自盜，如要治本？抄電表與收費絕對不可由一人兼任兩職、以防弊端；我提三個解決方式，皆比當時的好，要視各地民情不同，分別試行一段時期、再供當地擇其中之一實行：

(1)目前台灣的方式：負責抄電表者只將各用户每月所用電的度數，按實抄回作公司通知用户、直接向金融單位交費的依據，抄表者既不經手也看不到錢，即無弊端；

(2)預售「計費卡」(每張卡以五百度、一千度、或更高度數、用户自由選購)，掛在電表上、每月固定時間由用户自動按實計費，既可預先收費、又省去抄電表、計費、印刷通知、郵寄與代收手續費，惟改計費卡後、必須將電表移裝至用户屋內(因計費卡在户外不妥、又不方便)、要花一次費用，每年於安全檢查時、同時檢查計費卡，是否按實計費則應加滯納金；(目前大陸有地區試用IC卡，但要改裝電表，如插IC卡的電表、輪替換卡時避免中間斷電較理想)；

(3)電力公司以人工抄表，用户申請往來金融單位轉帳扣欵，是最簡便方式，但長遠期則不及以上的(2)項方式利多。

目前上列的三方式各地區皆有，並行之有年，利多於弊，可能短時間還難分析優劣？

依專業人事評估，將來如研發電力線也可載波，能將裝在用户處的電表數字，反應回到配電所的機房，則可像電信機房、在室內定期集中攝影代替抄表，必定縮短時間及節省人事費甚多，至於預售先收費及通知後交費就不重要，運用之妙存乎一心，以盡心努力開源節流、減低成本與用户負擔縮小為要務。

我們近幾年再回原籍或赴其他地方，再也見不到以前的兩大缺點：一是分區輪流停電，其次是電力不足燈光成暗淡黄色，目前已有顯著的進步。我與小弟兩人就從新洲、薊秋舅任所如期回到家鄉，於次日早餐後與鄰村的本春表兄嫂、結伴同往武昌的篤公舅家，大門外仍掛着「劉世任律師事務所」的招牌，基洪表兄嫂很熱忱的招待我們午餐，並陪同我去賓陽門車站、買到當天往廣州的夜快車票，就很快回來午餐，表嫂見我携帶着相機，主動要我給她拍張抱着小侄兒的合照，雖然那時還是黑白片、她尋觅兩三條街有幾棵盛開紅花綠葉的地方、我拍攝幾個鏡頭；後來搭乘粵漢鐵路軟卧夜快車南行至廣州，將照片冲洗印妥寄給基洪表哥，他全家看得愛不釋手、且讚賞不已，我即再加印多張連同底片交郵挂號寄他，等我再回武漢時發現他家竟放大挂在客廳，原來表嫂家是開照相舘，令尊是著名攝影師，認為我的攝影技術精湛、尤以此幀照片，他們送去參加「攝影月刋比賽」、竟然獲得「業餘攝影榮譽獎」，所以我父親早年曾託香港余氏宗親會、理事長景山公宗長、在六十年前展轉帶给我「童年保存的舊照相簿」中，還有這張六十六照片，仍如從前同樣的清晰、絲毫未變；足見當年粵、漢、滬、寧等大都市的冲印照片技術，即已媲美國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