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傷了你(11)

2019/09/28閱讀時間約 9 分鐘
搬家
回美後,我忙著收拾整理家裡,因為再過幾天我就可以拿新家鑰匙,搬出去了。
那天,我和賣家、律師、房仲見面,簽了一堆文件,把生平積蓄都拿出來付給這些陌生人,拿到新家鑰匙。我出門前收拾了一些簡單的行李,想說拿到鑰匙後,可以先拿一些東西去新家放。
本來以為大貓會陪著我一起進新家的。之前看了房子,決定下訂後,我就帶她過來看過。我們當時只在外面從前後面往內看,她並沒有進去過裡面。
我把一些為了新家買的家用品放在新家。其中,也包括我幫我們買的拖鞋。
我拍了一張拖鞋的照片,傳訊息給她,告訴她這是我幫她買的拖鞋。我想說也許這樣我們可以和好。
給我們買的拖
我傳了以後,她客氣的問我,要不要幫忙搬家。
她知道我已經花錢找了搬家公司,而且我家那麼多大型家具她也不可能幫我搬。
我想她應該是在釋放善意吧?我就問她週五要不要下來? 她說好。
週五我像往常一樣,去車站接她。我天真的以為,她既然願意大老遠跑一趟,應該就是願意和解的意思。
我真的太蠢了。
我接到她的時侯很高興,因為我以為她下來是來和解的。大錯特錯!她是下來懲罰我、替天行道的。
我見到她,很開心地過去抱了她。她完全沒有理我。我就繼續開我的車,找話題跟她聊天。她只是冷冷的,有時搭話,多數時間是沒有理我。
我想反正她都來了,我就多哄哄她就沒事了。我們先去了一家超市,她平常喜歡他們家的甜點。我想說買些水果、還有她喜歡的甜點給她。
看我這麼巴結,她冷冷地回: 「如果你在台灣的時候,也對我這麼好,就好了。」
我聽的很莫名奇妙,我在台灣對你很好啊! 我陪你家人去渡假、還陪你爸打麻將耶! 我哪裡對你不好?
就因為我想陪我媽,我就該死嗎?
我不想要讓她誤會她這樣幼稚的行為是可以被允許的,我沉默不說話,也不去拉她的手。
後來我們回家了。我把東西收收洗洗,然後陪她在客廳看電話。我過去抱她,想說也許她會氣消。
她冷冷的看我一眼,說她想談關於在台灣的事。我問她想談什麼,她問我:「你什麼時候要道歉?」
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要道歉,我就離開沙發,去收拾行李了。隔天週六早上七點工人要到新家做一些工程。我想順便載一箱行李過去。
大貓繼續在沙發上看電視。我繼續收我的東西,一邊打電話和我西岸的麻吉聊天。後來我看她在沙發上躺著。我過去跟她說可以上樓睡覺。她沒有理我,只是臉色難看,應該是在哭給我看。
我想說不想理我就算了。我繼續收我的東西。
後來她上樓,去客房睡。我收拾的差不多,我想也晚了,掛了電話,就去洗澡準備睡覺了。
我進了房間後就躺在床上打算要睡覺了。她從客房傳訊息來。問我是不是還醒著?她想拿東西。
接下來的事我不記得前後順序,但是我記得發生過這些事。
她傳訊息給我的時候,我想她應該又不知道要演什麼戲碼。要拿東西,剛才整晚時間很長,她都可以拿。幹嘛等到現在大家都要睡覺了才要拿? 我明天要早起,現在她就算要走,也沒車可以走。我想說她拿東西也不是什麼緊急的事,我就假裝沒看到,繼續睡我的覺了。
上次沙發上裝睡,她不管我在睡覺,還然是硬要把我叫了起來。這次也一樣。她等不到我回應她的訊息,便直接過來敲門。
開了門後,她問我,可不可以進我房間拿東西。還問我有沒有袋子,她需要袋子裝她的東西。
我問她要什麼樣的袋子,她說就是把她東西能裝走的袋子。
我心裡想她大概是想要我求她留下來。我一直覺得我沒有做錯任何事。我對她也還算不錯,唯一的問題就是不服從威權而已。雖然我沒做錯、但我也已經低聲下氣地哄她一晚了,事情也不見好轉。她一定要我認錯,我實在不想讓她覺得她可以這樣繼續糟踏我。我便下樓,找了一堆袋子給她。
當我把袋子拿給她的時候,她火、冒、三、萬、丈! 她開始胡亂地大罵很多十分難聽的話、胡亂指責我。
她很高大、她咒罵我的聲音不斷地像炮火一樣向我攻擊過來,我只好退後再退後,直到被她罵到跌坐在地上。面對排山倒海的炮火,我不知如何是好。突然,我想起我人生中最困難的時候,曾經背過心經。我開始默唸起心經。
觀自在菩薩,行深波若波羅密多時…
後來她見我沒有回嘴──只好硬演下去?她拿了我給她的袋子,就回了她的客房裡。我不知道她在幹嘛,也許是在演收拾行李,看我會不會知錯能改,快去求她?
我被她嚇傻了。後來回我的房間。我想說我也不能做什麼。我躺在床上,試著要睡去。
她又來敲門。
我開了門後,她站在門口。我想說也許我去抱她,她的火就會消了。但我也被搞的很火,無法馬上去抱她。我想說我深呼吸一口氣之後,再去抱她哄她。我還沒深呼吸完,她已經轉過頭去,朝牆上用力地搥了一拳,牆上破了一個洞。
恩主公的message
看到洞的那一秒,我知道,我這一輩子,再也不要再見到這個人了。
恩主公給了我我求的Sign。
搥破牆後,她衝回客房,開始瘋狂大叫、亂摔東西、把床拉起來,然後又重重地往牆上丟。
摔完床,她開始用力的搥打自已的頭。然後說她很笨,才會被我騙。她對我那麼好,我卻那麼糟,對她那麼差。我對她那麼差、她還那麼愛我…。
她的臉、眼睛,都是紅的。
我沒有看過任何人類或是生物有這樣的表情。
我去抓她的手,想阻止她傷害自已。她個頭比我高大許多,隨便就掙拖了。
她叫我不要再演、不要再騙她。
那時候我很好奇,為什麼她這樣發瘋大叫,沒有人幫我報警?
週未狂歡的大學生們,你們是喝太多耳聾昏到了嗎?隔壁的圖書館員,你是真的已經睡的那麼熟了嗎?
為什麼沒有人要幫我報警?
我不敢報警,因為我不想激怒她,也因為我怕校區的警察知道老師是同性戀,會影響到我的工作。
我阻止不了她,於是我下樓,想說倒杯水給她,看她會不會冷靜下來。
我倒了水,她繼續咒罵,要我滾開。我只好閃到客房外。
後來她拿了背包,就衝到門口。她問我:「是不是很多人為你自殺?」
?????
從來沒有啊?她這麼莫名奇妙的一題,我也傻了。
開了門,她往鎮中心的方向走。她一邊走,一邊回頭看我。
路上向左走向右走的大學生,正各自走向下一個趴踢。偶有校區警車經過。
我以為,這樣混亂一晚,在她走出門的時刻,可以平安落幕了。
沒想到,她走到路口路燈下,回頭看我,然後開始往回走。
我傻了。
她走回來,然後說,她很可憐,現在很晚,沒地方去,只好跟我再借待一晚。
她走向樓下。我不敢看她去了哪裡。
我傻了。站在門口,不敢說話,不敢做任何動作。因為整個晚上,我沒有做對過一件事。
我做的任何一件事、說的每一句話,都讓她火冒三萬丈。
我是那麼的該死。
我在門口站了很久。
入秋的晚上,天氣很冷,我穿著短衣短褲。
我想跟路人求救。
但是,我不能跟他們求救。
路上來來往往的孩子,有可能是我自已班上的學生、也有可能是我學生的朋友?
堂堂一個拿名校獎學金讀完博士的大學教授,今天輪落今這附狼狽的樣子。傳出去了,我還要教書、還要做人嗎?
路上學生來了又去,警車也過了幾台。沒有人過來看看這小屋裡,發生了什麼事。
我還是不敢動。
在門口呆站了好一陣子之後,我想這樣子站下去也不是辦法。我提起勇氣,往樓上走,看看能不能安全地回房睡覺。
我走上樓,不敢關門,只是把門半掩。我的門不能鎖,所以關上也無法隔絕她。我怕把門關上,她可能又覺得我在隔絕她或是有什麼惡意的解讀。
我躺到床上,想要試著入睡,但卻開始不停地發抖。
我有點想要拿手機起來跟我的朋友說這件事。但我怕她會發現。
我有點想要拿手機起來像外面的世界求救,但我怕她會發現。
我躺在床上發抖了不知道多久,就是沒辦法不發抖。後來,我聽到她走樓梯上樓的聲音。
聽到她一步一步的走上樓,我突然感覺到我全身的血液從下半身往頭上衝。我雖然平躺著,卻感覺到好像是被直直地從頭上面被什麼吊著。有那麼幾秒,我甚至覺得我的眼睛變鳳眼,雖然我很清楚的知道,我是平躺的,我沒有被立著吊起來。
她進了客房,好像是在收拾東西。後來下樓了。
隔了不久,我又再一次聽到她走樓梯上樓的聲音。我的血液又往上衝,我又感到我整個人被立著吊起來,我的眼睛變鳳眼。
她又進了客房,好像是在收拾東西,然後下樓。
我繼續發抖地躺著不敢動,雖然我無法克制不發抖。
後來,我聽到她說話的聲音。我聽不清楚她在說什麼,也許是在講電話,叫uber?
後來,我聽到她在樓下開門的聲音。我偷偷去窗口看,有車停在我家門口。因為門口的大樹擋住了,我沒有看到她是否有上車。
我很緊張害怕地下樓去看,發現門口她的鞋子不見了。我想她應該就是坐車走了。我趕緊把門鎖起來。
剛才她第一次走的時候,我就應該鎖門了。我太蠢了。現在我學聰明了。
我害怕焦急地鎖門後,開始慌忙地把家裡每一個角落、櫃子都檢查一遍,看她是不是還在。
檢查完畢,她應該已經離開了。
廚房餐桌上,她留下一個包著冰塊的毛巾。應該是因為她剛才搥破牆的關係。
我回房間,拿手機拍了一張那個洞的照片。那時候很晚,我西岸的麻吉應該已經睡了。我把照片發給美美還有學妹,傳訊息跟她們說大貓把牆搥破的事。
我和她們小聊一下,便試圖入睡。早上新家還有工人要來。
平常我就不太好睡,那天也不例外。
小花
小花
高學歷流浪教師。學妹說我一絲不苟,舅舅說我滿腹牢騷。年輕時吃苦耐勞,曾經自比梅花,愈冷愈開花,因此學姊賜號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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