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的末端,兩部改編自小說家史蒂芬金的電影上映,分別是【牠:第二章】與【安眠醫生】。這兩部電影的敘事風格非常史蒂芬金,用多條支線堆砌角色的性格與心境,驚嚇場面的懸疑反而只是其次的考量。
【牠:第二章】與【安眠醫生】的共通點,是著重於最大的敵人乃是遺留於回憶的心魔,只有面對曾經逃避的恐懼,才能從糾纏不已的夢魘裡解脫,使得傷痛真正的長眠。傷口固然會留下瘡疤,但至少不會在每個深夜裡隱隱作痛。
史蒂芬金本身就是一個藉由酗酒逃避傷痛的人,【鬼店】的原作小說原本是史蒂芬金的個人懺悔錄,故事描述就算是作惡多端的人,還是能在臨死時帶著人性的光輝離世,人生的最後一刻還是有獲得救贖的機會,然而無神論者導演史丹利庫柏利克完全抹煞原作的企圖,改編電影完全背離史蒂芬金的呼籲。如今,史蒂芬金終於能在今年上映的兩部電影裡,彌補當初被許多人忽略的人性刻畫。
緬因州的德利鎮,以及科羅拉多州的偏僻飯店,都代表著刻意被遺忘的恐懼,但總有一天我們得重遊舊地,跟糾纏自己多年的鬼魂決一死戰,才能找到未來的新徑,就像是《007:空降危機》裡龐德重回童年時離開的老家舊屋,與過去的冤親債做個了斷。雖然可能無法全身而退,但至少我們能安穩地闔上雙眼,做一個暌別許久的好夢。
【牠:第二章】與【安眠醫生】有個共通點,就是驚嚇的懸疑感降低很多,通常都是用視覺與音效在短時間裡達到驚嚇效果,因為兩部電影花了絕大的篇幅在鋪陳角色的心境,壓縮了氣氛鋪陳的空間,但是心靈上的壓迫感還是緊追著分分秒秒。但就是花了不少心力塑造角色,那種同心協力對抗黑暗的友誼才讓人覺的刻骨銘心。雖然這兩部電影在前端鋪陳眾多支線有些凌亂,但隨著故事進行到後端,愈往主題收攏,就愈能感受到細火慢燉的動人醞釀。
【安眠醫生】脫離了單純驚悚電影的範疇,摻雜了超能力大戰的元素,與過去的【捕夢網】有些類似。【安眠醫生】與【捕夢網】皆探討力量的存在,超自然力量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決定使用力量的人,具備同樣力量的兩個外星人,各自的立場決定了力量的樣貌。【安眠醫生】裡具備特殊力量「閃靈」的人承受了不一樣的命運,用慈悲的心態面對常人異樣的眼光,或是殘酷地回應周遭的排擠,也決定了自身的結局善終與否。電影【異裂】也是類似的結構,探討存在於常識之外的力量,究竟是災禍還是英雄的存在?
面對黑暗並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獨自面對黑暗。史蒂芬金對於黑暗的力量了然於胸,他在痛苦的泥沼裡反覆掙扎許多次,很幸運地他擺脫了酒精的慰藉,重回人生的正軌。【安眠醫生】的主角丹尼托倫斯,流浪多年後很幸運地被人理解了掩藏於心中的傷痛,為自己找到了幫助社會的價值,反觀【小丑】裡的亞瑟佛萊克,在眾多的嘲弄中孤獨地往黑暗裡沉淪。
真正動人的創作,往往有一個不完美的主角,那個不完美的主角往往來自於作者不完美的自己,因為靈魂曾經支離破碎過,才想要藉由創作顯現那些不容易被發現的悲劇。【安眠醫生】除了完整展露史蒂芬金的個人風格,他個人多年的遺憾也獲得真正的「長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