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有客人要來】好比聽到【老師來了】或是【狼來了】一樣讓人慌亂。
我眼界不夠廣,沒去過夠多人家,不了解一個家如何拿捏混亂與整潔的平衡。桌檯上空無一物太嚇人,太刻意而無人氣。然而太隨意過日子的下場是亂無上限的。家有幼兒時還可以推說家裡有小孩嘛,亂是應該,可是他們也都漸漸長大,家裡失控失控媽媽就會失控的環境下,他們不算太髒亂的孩子,目前都可維持在短時間內將東西歸位的凌亂度,稱之為生活感。
然而,不管多整齊,只要聽到即將有客人來訪,家裡多少要有人跳起來行動,把本來住順心的房子套上灰塵/髒亂偵查濾鏡,非要東擦西抹,移位擺正,以迎駕皇太后的規格,才能開門迎客,不忘說句,不好意思,家裡很亂。
我曾去過一個長年沒有女主人的家,偌大的房子,男主人的活動範圍就在書房及旁邊的廁所而已,然而書桌上堆滿了雜物看不到一絲桌面,幾個碗都是使用過的,裏頭食物渣已化成灰,並且從上禮拜甚至更久前已放在同一處,同樣處境的碗盤隨著時間有越來越多的跡象。身為客人的我只能別過頭去,他家廁所更是不堪,也是見過排泄物之後就再也不踏入他家門一步。
在此突然想到另一個家裡有女主人的例子。她一邊照顧雙胞胎一邊在家替人接睫毛賺外快。由於離我家有段距離,所以每次去時都會先上一下廁所。看她時間排滿滿,客人來來去去去的,接待客人的廁所多少也要清理一下吧,並沒有,我每次去都充滿驚嚇,不是整個廁所地面撲滿了狗的排泄紙(上面屎尿未清),帶客人去廁所時也很自在的開門,我每次都需要跳過兩張排泄紙合起來的面積才能順利在馬桶前方一小塊瓷磚著陸。從沒想過接睫毛前還要先進行一個飛越龍門的動作,危機尚未解除,先不談立足的小瓷磚乾淨與否,一彎腰,馬桶圈上端端正正的,站了一根小捲毛兒。
一開始不熟嘛,難免這些小髒小亂忍一下,當上公廁,鋪個衛生紙,躍來躍去就算了。最後一根稻草是,馬桶裡有一條長長的,一半還露出水面的,屎。當然就是unfriend的下場了(好嚴重)
我對於髒的忍受度是不能看到排泄物,這樣的標準應該不算高。而對於別人家凌亂的標準我就寬鬆很多,一來我是客人,客人無權批評主人家的凌亂(但內心可以默默說他髒),就像我們不能被請客還說飯菜不好吃一樣,大人的禮貌有沒有。二來其實我從小是在髒亂屋長大的。在我媽當媽的年代,對一個先生長年在外地工作,還要養三個小孩的職業婦女而言,能夠順利渡過每一天,小孩有安全回家,飯菜有定時上桌,這就是最大的舒適。那些整潔亮麗的家是奢侈,是雜誌上才有的圖片,是另一世界的樣貌,所以家裡的角落可以堆滿舊報紙上面再放安全帽,或是爆開的垃圾袋欄位,一度讓我以為每個家都長得差不多。
當我開始能為自己空間負責時,也是經歷過一段一段去蕪存菁的革命與自我對話,那是一種拋開既有的認定,把四周一切打破原來的模式而從新決定新方向,慢慢的變成現在的模樣,我想要做到,當突然有客人來家裡,可以不用慌張,視平日的【使用後】為生活感的模式。
究竟是誰來打分數,誰來評量?說來說去,我們內心總覺得自己有一點不夠好,或許椅子擺更正一點,玩具再少一點,讓人離完美的彼岸又更進一步,至少在客人踏進門的那歇時片刻,可以好整以暇的人家為一的姿態。
對於整潔,我32歲才開竅,儘管如此,隨著家裡越整齊舒適,我們待在家裡的時間越長,反而越少邀請朋友來玩了。這種現象我暫且也不明白,或許由我整頓出來的空間是是為我們一家四口量身訂做,誰來訪猶如踏入結界,儘管我們盡量端出自在,但再也無法像以前一樣賓客如流水的進進出出了。
待會客人要來了。趕緊去檢查馬桶,好嗎?不要讓2019的排泄物留到2020喔!(虎頭蛇尾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