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容易又聖誕,我已經辭掉工作三個多月了,街中愛人一對對, 確實有佳節的氣氛,記得我和米雪剛談戀愛的時候,就在那五枝旗桿下發過誓「我答應你,捱過了這一次,你得到的會是全世界,你就是我的世界。」這是我聽過最浪漫的諾言,也就是因為這個諾言,我們結婚後,我一直心甘命抵的成為她身邊的小男人。
那是我們剛在一起的第一個聖誕節,當時我和她一樣是職場新鮮人,目標一致,都想在新聞界創一番事業,也為著組織家庭而努力,曾經她是我的動力,然而,計劃永遠追不上變化,曾經我也以為新聞工作既是我的起點也是我的終點,結果,往往出人意料,事業如此,愛情也不例外⋯⋯
即使後來我們結婚了,拍下了溫馨的婚紗相,掛在房的中央,從相識到婚後,我們足足甜蜜了十五年,我以為一切都會順利成章,那些屬於尋常夫妻的樂趣,我以為會一直到老,然而,我還未來得及答應他,卻夢醒了,房間裡漆黑一片,拉開窗簾, 床邊還有一幀我倆在海旁依偎而攝的舊照,曾經我和米雪習慣這樣抱得緊緊的入睡,「健,不管我們的路會多有難行,任誰都分不開我們。」望著房間裡的陳設,去年我們一起選購,「等我們都退休後,一起環遊世界,一起看夕照落霞。」
日出而息,日入而作的生活模式,自從那天驅車回家後便一直如是,也因如此,米雪曾和我吵過無數次。
「你這樣痛苦給誰看,沒有人會同情你的,你醒醒好嗎?。你只是失業,其實不算得什麼,我知道你心情很低落,但有多大的難關我們都可以一起戰勝的,十五年了,有什麼事情,我們不能一起面對?,這些年來,難道,我們連基本的信任嗎?」小智、小傑 先回房間,我和爸爸有事要說,我沒叫你們之前,你們都別出來,知道嗎?孩子們見勢色不對,也就乖乖回房間了
沒有人的人生會一帆風順直到永遠,你只是在經歷著所有人都會經歷的遭遇,你以前不是最喜歡聽王傑嗎?他現在大概比你更慘,你能不能長點志氣,男人可以窮,正如我們剛在一起的時候,我的職位比你更高,但我從來沒有介意過,因為我看到過你的努力,當時,我在你身上是看見希望的,而現在,你的光芒似乎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如果你還是一個男人,拿出當年奪新聞獎的魄力,回到崗位繼續努力,而不是像現在般,天天窩家裡,無所事事,你當年追我的時候,可不是這樣。」
俱往矣,我一直很努力,無論婚前或婚後,你也別再提那個垃圾新人獎了,提那個一點意義也沒有,之後無論我多努力,我都爬不上去,我繼續留在那還有什麼意思,你告訴我,理想他媽真的能當飯吃嗎?別傻了,都這把年紀了,我們都清醒點吧,這些年來,我天天營營役役,而你亦因為要帶孩子,連工作都辭掉了,現在連普普通通的中產生活都過不起了,家中連個幫你打理家務的傭人都捨不得僱用,那是為什麼,你沒有理由不知道。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啦,那時候你成為駐廣州記者,天天就陪著各個高層應酬,最後把家都應散了,你沒有忘記吧,反正我就有沒有忘記,當年,小智與小傑剛在上幼稚園,你那點工資基本上都花在你自己和那個女人身上了吧
「你走吧,我們大概緣份已盡,我也不想拖累你了,你走吧,把孩子也帶走吧,看到他們就煩。」「小智、小傑 我們收拾一下,到婆婆那住幾天,讓爸爸先冷靜一下,快點米雪哭著把兩個孩子都帶走了
我並沒有追出去,反而把門一關,我點了外賣,開了罐嘉樂伯,吃著喝著,累了,直接蒙頭大睡,那一夜,是我近廿年以來,睡得最香的,電話整夜沒響過,ck沒有再給我下達指示,也許真的是太累了,他們走了,四周都寧靜了,似乎所有壓力都暫時遠離我了,沒想到,那天一別,我再也沒有和米雪見面了,連離婚協議都是律師轉交的,我知道這樣似乎很無情,但,我
那都是兩年前的事了,我當時長駐廣州,與米雪長期分隔兩地,應酬多了,我竟然搭上了同駐當地的同事,安妮,我與安妮也共事三年了,剛開始的時候,是C.K安排我們同駐廣州,而當時,我有家室,她亦有男朋友,,我有也許是因為寂寞,也許是因為我和她早已失愛,我不清楚,但我更希望是前者⋯⋯
米雪走了三個多月了,家裡的杯杯碟碟都仍然成雙成對 ,牆上仍然掛著兩個兒子的畫作,然而,衣櫃、冰箱都空了,廚房推起了”合味道"的陣,並傳出陣陣的臭味,櫃子裡的碗碟都拿清光了,洗潔精一點都不剩,走進廁所,牙膏、沐浴露及洗頭水都見底了,數數手指,有一個多月沒有出門了,頭髮也·已及肩了,走進洗手間,照照鏡,望見自己的模樣,仿彿跟前幾年國內火紅的犀利哥沒有兩樣,可笑的是這幾個月,我並沒有想去找米雪的心,連電話都不想給她打,她走了,我沒有丁點的不捨,我竟然會開始覺得,那些都是債,我迷惘,結果,她離開了半年之後,我們就決定離婚了,而兩個兒子的撫養權,我直接就讓給了米雪,因為我怕再承擔責任,我寧可寂寞也不想再被束膊,至少,我再也不怕每月收到各類的月結單,正式進入「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年代,然而,當我認真的追求自己的夢想與真愛的時候,我卻不知道,我是否真的得到我想要的快樂。
在決定與米雪離婚後,我以為我會自己一個孤獨終老,沒想到,我會奈不住寂寞,想再和安妮再續前緣,我忍不住給她打了通電話,以為能從她那得到一點安慰「喂,是安妮嗎?」電話另一邊有一把熟悉的女聲,「喂,邊位?背景傳來 「為何離別了 卻願再相隨 為何能共對 又平淡似水」我猜,她大概身在旺角行人專用區。「 我是阿健,你忘記了吧?」「那個阿健?我現在在外面,要不我點家再給你打電話,好嗎?」「好的。」那一夜,我又進入一個無眠的夜,一直在等,等,等⋯⋯寂寞到夜深,電話最後都沒我有響起,第二天早上,我忍不住再給她打了通電話「不是說好了昨天晚上給我回電,是忘記了吧?」「哦,好像有說過,但我昨天太忙了,怎麼了,有事嗎? 說起來,自從廣州一別,我們也有一年多沒聯絡了吧,怎麼突然想起給我打電話了,你跟家人關係怎麼啦?」「不要再說了,我已再沒有家了?」「怎麼會這樣,我懂了,當你老婆家人把你放棄了,你就回來找我了,對嗎,喂,喂,你有在聽嗎?」我忽然啞了,世界像停轉了一樣⋯⋯接近一分鐘的冷場⋯⋯「你什麼時候有空,要不,我們一起吃頓飯吧?」「我們還是別再見了,現在我已經有男朋友了,我得到了在你身上得不到的東西,你知道什麼是名份嗎?知道什麼叫安全感嗎?那都是以往我在你身上無法得到的,而現在的男朋友卻可以滿足我的。」「只是過了兩年,變化怎麼這麼大?」
「張子健,你睡醒了嗎,我今年廿七歲了,我已不是你當年認識的小女孩了,我再與你在一起,我又會得到些什麼?」「我可以和你結婚,給你一個家。」電話那一邊,安妮冷笑了一聲「給我一個家,你憑什麼,那怕你真的離婚了,你前妻與你兩個孩子要你養吧,靠你那點破工資,你有能力再婚嗎?別再玩我了,我們那段黑歷史,由它去吧,不要再提了,以往是我年少無知,現在的我,再也不會了。」
那一刻,我如夢初醒,沒想到,當我耐不住寂寞的時候,她也拒絕回頭了,她回頭是岸了,她找到更好了,她嫁作人婦了。我呢,似乎就像被世界述棄的垃圾
米雪是我生活上不可或缺的伴侶,但我到底是否仍然愛她,這的確很存疑,但我到底是否應該要為這份責任而留下,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或者,我要忠於自己,反正人人生來沒伴侶,我也不是一定需要有個伴侶在身邊,其實寂寞,只是一個相對的概念,我再寂寞也可點根香煙作樂,那點自以為的寂寞,抽著抽著就消失了。
在安妮拒絕我後,我似乎想通了,把電話一掛,多抽兩根煙,多喝兩口酒,沒有人會比你更愛你自己,或許有天我會把煙戒了,然而,愛情是一個值得重新學習的東西⋯⋯哈哈,不過學會享受孤獨更重要,四十多歲才學懂這個道理,可能太晚,但總比一輩子都學不懂更強吧,天亮了,該睡了,醒了再重新出發吧,街裡愛人一對對,但我也不寂寞,赤腳總比穿上不合腳的小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