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習

偌大的鏡前佇立，簡單合身的黑色棉衫和運動短褲，一雙米色的襪子穿到腳踝上十公分的位置，給予溫暖和保護。黑如緞面的短髮落至頸間，用髮圈隨性紮著瀏海，是張稍顯稚氣的圓臉。同樣濃黑的眉毛，圓圓的鼻子，輕抿著因光線而蒼白的嘴唇。頭擺得相當端正，任各個角度觀察都沒有瑕疵的優美站姿， 扁而修長的腳掌與嬌小的身形相當協調。

將IPhone接上音響，播放了一首以民謠吉他為主旋律的情歌，襯著單純的和弦輕輕吟唱著。

“Gravity is working against me
And gravity wants to bring me down”

跳舞之前靜靜聽完一首歌曲是項沈浸的儀式。不去思考什麼只是自然呼吸著，讓新鮮的空氣順進身體所有邊邊角角，再緩緩送出來。

“Just keep me where the light is…”

換上明快節奏，呈基本站姿，讓兩個腳跟輕靠成八字。抬起右大腿向正右方伸出，只讓指尖輕輕點在深咖啡的木地板上，重心移至右側順勢落下腳跟，再度踮著腳尖將身體重心移至中央，讓兩個腳跟再次溫柔靠在一起。

維持著身體的中心線，檢視著鏡面反射中的自己，換邊練習。

伸展原本沈穩踏實在地板上的腳掌。吸氣，只留腳尖持續向下扎根，讓反作用力拎著身體持續向上挑高的同時，向上抬起雙手，畫過側胸再到頭頂，停留。吐氣，同步手腳落下的和緩速度，再回到基本站姿。

選的是一首鋼琴演奏曲。綿密細雨般不斷落下的琴鍵聲，忽遠忽近，低落轉揚，轉眼已霧氣氤氳，瀰漫整個空間。傾耳聽著，拾起一個個流動的音符。

雙手懷抱著自己蜷縮著身子，像捧著珍愛的一朵玻璃玫瑰。歡欣欣賞之際，卻從背後讓人被狠狠推了一把，不由自主脱了手向外拋。措手不及，詫異而喊不出聲，只顧著衝向前接，隨即又被無形繩索拉著步步退，眼見就要墜地，卻仍步履蹣跚施展不開。費盡力氣掙脫枷鎖但已粉碎一地。俯身凝視，在無人知曉的悠長惆悵中慢慢拼湊。

琴鍵聲持續敲打著旋律，和自己靜靜地漂流在這88個黑白琴鍵中。低迴旋轉、延伸跳躍，再一次深呼吸。

是一朵嶄新面貌的玻璃玫瑰，同樣地，甚至更加衷心珍愛。輕輕捧著，得以在失而復得的平靜中自在徜徉。

“Just keep me where the light i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