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劫還是在一起,這種堅決無人可比。
傳統、習俗,往往係一個民族賴以為生、代代相傳嘅「承傳」。好多時候,傳統會被視為一個民族嘅瑰寶。作為該民族嘅一份子,會挺身悍衛佢哋嘅傳統價值。
傳統習俗有好有壞,但係對於某啲民族嚟講,好同壞都係傳統,應該全數接受同保護。故此,好多傳統糟粕,都因為呢個理由而受到保護。
就好似當你有機會睇一啲有關3K黨嘅紀錄片或者當事人訪問,佢哋都會話你聽,佢哋加入 Ku Klux Klan 係要「保衛傳統」、「保護歷史」。
喺呢個「當東方遇上西方」嘅二十世紀,東方傳統價值受到唔少嘅挑戰。然而,呢場唔係一面倒嘅侵略戰,係一場攻防戰。攻擊越大,反撲越烈。
五月某星期日早上,屋企。
「小美?」我求救。「我樽 aftershave 喺邊呀?」
「梳妝檯左面第一個櫃桶。」煮緊早餐嘅 Chloe 喺廚房伸個頭出嚟答我。
我如言,樘開佢梳妝檯左面第一個櫃桶,搵到我樽 aftershave,但同時都搵到隻類似咁嘅物體:
隻嘢右手寫住「Alan」,左手寫住「 바보 」,心口插咗幾支針,名乎其實嘅「心口針」。
「小美,」我再叫佢。「過一過嚟吖。」
「咩事?」佢伸個頭入睡房望住我。
「佢係邊位呀?」我向佢揚一揚我嘅「愛的替身」。
「佢呢,」Chloe 𠵱起棚牙尷尷尬尬咁笑。「佢咪就係蠢蛋 Alan 囉!喺咪同你好似樣呢?」
「咁點解佢心口插滿針嘅呢?」我笑住問佢。
「因為佢曳呀,」Chloe 笑住解釋。「因為佢不解溫柔,唔知我鍾意佢,所以咪插醒佢囉。」
「你唔驚你啲法力太高強,插死咗我咩?」我真心覺得好 cute 囉。
「放心啦,」佢攞返隻 woodoo 公仔,摸一摸佢個頭。「百濟公主針指好好㗎!啱啱好,唔會多唔會少;我哋而家咪喺埋一齊囉!」佢放返隻公仔入櫃桶。然後出去繼續煮早餐。
我吼佢行轉背,打開個櫃桶,喺個公仔身上,掹返晒啲針出嚟。
小心駛得萬年船。
早上九點,漢南洞路德會。
自從 Chloe 喺三個星期前領洗之後,返教會就變咗我哋逢星期日嘅第一項活動。佢肯信神領洗,我係好高興嘅。起碼,如果我哋是但一個有咩 touchwood,我都知道,他朝有日我哋會再相見。
今日,除咗係例行嘅禮拜之外,仲係我哋其中一對教友結婚嘅好日子。Jason 同 Jessica 同我哋同一個研經小組,由於我哋年紀相若,所以都幾合得嚟。
入到禮拜堂外面嘅休息室,Sarah 同 Sunnie 神色好凝重咁行過嚟,然後同我哋講:「你哋跟我嚟吖。」
好奇心驅使之下,我同 Chloe 跟住佢哋兩個行。佢哋行咗出後院,上咗通往小山坡上面,牧師住宅嘅石級。
石級約三四十級,之後我哋就到咗牧師兩夫婦住嘅小屋。其實都唔小㗎,係間兩層高三房 house。
入到客廳,我哋見到牧師娘 Judy 同 Sammi,仲有澳洲籍新郎 Jason 同新娘 Jessica。但係眼前嘅 Jessica 嚇咗我同 Chloe 一跳。
Jessica 雖然已經換上婚紗,但頭髮俾人剃到好似中世紀異端裁判所嘅新教徒咁,一忽忽、有啲位差唔多光晒,頭上、面上同手臂,仲有明顯傷痕。
我哋好驚訝,究竟發生咩事,點解新娘喺大好日子會搞成咁。Jason 拉咗我同 Chloe出屋外,解釋發生乜事。
原來,Jessica 嘅屋企,強烈反對兩個人嘅婚事,主要原因係因為 Jason 係外國人。韓國有某啲家庭,對於子女要嫁娶非我族類嘅外族,非常有意見,認為咁樣係破壞傳統。
喺幾個月前,Jason 去 Jessica 喺大邱嘅屋企提親,結果鬧到不愉快收場。但係佢哋兩個堅持要結婚。於是上星期,Jessica 父母趁佢獨自返家鄉企圖再次說服兩老嘅時候,將 Jessica 禁錮、鎖喺柴房、毀佢容、剃光佢個頭,令到佢冇辦法結婚。
後來,Jessica 個妹妹唔忍心睇住個家姐俾人鎖喺柴房,於是趁半夜父母瞓咗,偷偷放咗家姐出嚟。因為佢知道,佢心狠手辣嘅父母決定咗,聽朝就劃花 Jessica 塊面、徹底咁毀佢容!
Jessica 喺聯絡到 Jason 後,呢兩日就一直匿藏喺牧師屋企,等待今日完婚後,即時跟 Jason 離開韓國去澳洲。
佢哋而家擔心嘅,係一陣婚禮嗰陣,會有人嚟搞事搶親。
「佢屋企人傷人,點解我哋唔報警?」我問。
「喺韓國,呢啲屬於家事,警察唔會理;就算上到差館,都係勸 Jessica 唔好落案,最後 Jessica 都係要跟佢屋企人返去。」Judy 解釋。
我開始懷疑,當日我喺香港飛嚟漢城嗰陣,架飛機其實係穿越咗時空,我其實係去咗 1797 年嘅李氏朝鮮;如果唔係,點會有條女成日同我講,佢係百濟公主;而家又嚟一鑊咁復古嘅嘢。
有冇搞撚錯呀?為咗唔俾個女嫁,所以剃光佢個頭鎖佢喺柴房毀佢容?咩年代呀?佢屋企仲有柴房嗰吓先絕喎。
我望一望同樣係難以置信嘅 Chloe;佢望住我,反一反眼。
搞事?我諗到啲嘢。
「Jason, let’s go!」我同佢講。
呢個時候,Chloe 欄喺我前面,捉住我對手,同我講:「Alan,你應承過我,唔會同人打交㗎;你要記住。」
「放心,唔使打交。」我錫咗佢一啖,然後同 Jason 落樓梯。
「去邊呀?」Jason 問我。
「吹雞。」我唔知點解會用廣東話答佢。
「What chui gai?」Jason 大惑。
「Call for help!」我答。
返到入教會,果然,有幾個軍裝差佬喺門口附近。由於呢度係教會,冇搜查令佢哋唔敢亂嚟,只有同有關人士了解情況;但係山高皇帝遠,我唔排除遲啲佢哋會唔會出咩「哪喳招」。
我要喺佢哋可以做任何嘢之前,搵我人幫我吹雞,大走班差佬。冇差佬喺度,我唔信 Jessica 屋企夠膽衝入嚟搶人。住咗大半年,我對韓國人嗰種「門口狗」特性都算了解。
「Lieutenant!」我搵到我要嘅人,美軍駐韓部隊嘅一個中尉,亦係我哋嘅教友。
「Good morning lieutenant Wells, 」我同中尉握手。「It’s time to bring in the big gun!」
「Alan,」Wells 中尉有啲猶豫。「呢啲場合我唔可以出動步兵喎。」
「唔使咁大陣象,」我解釋。「叫幾個當值 MP 過嚟行一轉,嚇走啲差人就得。」
其實憲兵對普通公民冇執法權,但係佢哋有權喺多美軍聚腳嘅地方巡邏。我叫佢哋嚟,只不過係針對韓國差佬怕事兼唔識嘢嘅特性,打茅波兇吓佢哋。
「咁就冇問題,」Wells 中尉舒一口氣。「我去打個電話。」
其實,我最擔心嘅,係 Jessica 屋企人俾咗錢啲差佬,佢哋收錢做嘢,咁就變咗另外一件事喇。
十一點,教會大堂。
憲兵到咗,差佬怕孭鑊走咗。但同時地,Jessica 屋企人都到咗,入唔到嚟,喺教會外邊潑婦罵街。冇幾耐之前,嗰個疑似係人哋老母嘅物體,仲喺門外典地嚎哭,真係典地典到成條泥鯭咁嗰隻。其實韓國鄉下人同中國鄉下人,真係何其相似。
冇差佬冇武器,就算佢哋衝入嚟,十個欄佢一個,我哋都仲有人唔使出手;氣氛終於緩和返啲。
Jason 返咗上去陪住 Jessica,我都係時候返上去同 Chloe 交人。
上到去,Jessica 已經戴好假髮,但遮蓋唔到面上嘅傷痕;Jason 都準備好。牧師同我哋講:「我諗呢個時候,我哋都係唔方便落去禮堂行禮。不如喺我呢個私人小禮堂舉行儀式好唔好?」新郎新娘都同意。
牧師轉身向我同 Chloe 講:「Jason 屋企人冇嚟到,佢哋兩個嘅環境,都唔想驚動其他人,你哋係呢度最年紀最大嘅,幫一幫手證婚好唔好?」
咁都啱嘅,Jessica 咁嘅樣,你叫佢點見人?我同 Chloe 都點一點頭。其實都冇乜嘢做,只不過係觀禮,同埋喺教會發出嘅結婚文件上面嘅見證人嗰欄簽個名。
就係咁,我同 Chloe 第一次做證婚人。
婚禮簡短但感人。禮成,我哋埋去同新郎新娘道賀;由於新娘受傷,我哋都冇影相。而家嘅問題係,究竟點送佢哋兩個出機場呢?
「我諗今日佢哋兩個都係走唔到㗎喇;」牧師對住我哋所有人講。「我哋落去教堂,先叫啲人散會,然後鎖門。聽日等 Jason 聯絡澳洲大使館,睇吓點安排啦。最壞打算,我哋咁多美軍教友,出幾部車送佢哋出機場,都唔係難事。」
(後記:Jason 同 Jessica 喺第二日清晨,由我哋六架車嘅車隊,護送出金浦空港,經香港去澳洲;佢哋目前仍然係澳洲生活。)
夜晚九點,老地方。
我同 Chloe,同我哋個老朋友 Johnnie Walker,一齊去咗老地方;搞咗成日,大家都要透吓氣。
「如果,有朝一日,我哋結婚嗰陣,又發生啲咁嘅事,你會點?」Chloe 一邊飲緊威士忌,一邊問我。
「同 Jason 一樣,」我答佢。「無論如何,不惜一切代價,我都會諗辦法帶你走。」
「你呢?如果你係 Jessica,你會點?」我問 Chloe。
「無論以後會點,無論去到天涯海角,我都會跟住你。」佢好倔強、好認真咁答。「如果我走唔甩的話,我會終身不嫁;除咗你,我唔會嫁俾任何人。」
二百年後在一起
應該不怕旁人不服氣
誰人又可控訴廿個十年 仍然未捨棄
換個時代在一起
等荊棘滿途全枯死
這盼望很悠長 撐到尾
就算貧病或失憶
都爭口氣從旁保護你
頑強地等再過廿個十年
等整個世界換風氣
歷劫還是在一起
這種堅決無人可比
看戰事多悠長
亦決心打到尾 心不死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