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散步時,看到楓葉轉為醉人的酒紅,高峻的銀杏一片燦黃,橡樹林下堆積著厚厚的落葉,想尼爾森Maitai河畔秋的色彩不知何等豔麗繽紛啊。重遊的渴望突然變得不能抑制了。
時序已入秋,紐西蘭鎖國由第四級盪到第三級。39天來,每日沿著住家附近的孤兒河散步,穿過運動中心遼闊的足球場草地,盡頭是兩側橡樹林的小路,然後可走進古木與樹叢中落葉枯枝鋪陳的小徑,原始自然,隱密幽靜,彷彿深山步道,讓久違山林的我作遊賞森林的剎那想像 。這是走她千遍也不厭倦的路程。
重遊Maitai河畔
我更愛Maitai河畔。初到尼爾森時,常把車停在Central New Zealand 山下, 沿著河畔自由自在地散步與遐想。那是想望遠遊卻不能的我最愛獨遊的河畔,它是我的天涯知己。何需捨近求遠?充滿靈氣秀麗的山河就在尼爾森市區。因此遊客們來到尼爾森,怎能不會被河畔美景吸引,在此閒步流連?
今日來到尼爾森,空蕩蕩的停車場居然只停放一輛車。難道不可開十來分鐘來尼爾森嗎?尼爾森是在地社區啊。不只昔日人影如織的遊客絕跡,大部分居民仍然在住家附近運動,喜愛登山健行的人仍繼續忍耐等待。
下車步行,迎面的風息微冷,散步或慢跑的人手拿著水瓶, 只作短暫活動。河水依然清澈潔淨,河畔草地豐褥翠綠,一叢叢白頭的蘆葦在岸邊飄動屬於秋的蕭瑟, 綠草映襯著紅楓、黃葉以及楊柳青青,自有屬於河畔獨特的美感。
河岸景觀豐富:或因石頭聯綴形成一窩急湍,或堆沙成丘,宜於親水觀賞。也有深水如潭,宜跳水或游泳,因此大樹被綁著長繩。記得每昔日來時,許多青春的男女或孩童群聚水中游泳,或抓住長繩在空中來回擺盪,身手矯捷不遜於猿猴,然後天真爛漫地大叫,一躍跳入河中,與大自然相親,與人同歡,令人羨慕。岸邊自然樸拙的椅子,我曾與女兒在此野餐。那時遊客眾多,歡聲喧鬧;此時寂寥無聲,渺無人影,只見群鴨游泳。有時可見河水流向遙遠的遠方,兩岸綠樹掩映,讓人產生無限延伸向天涯的神祕想像。左邊為河畔住家,右側或是人家,或是綠地平原與遠山。有時和河流暫時分手,小路徑向山中探索原始林木或叢生野草,或無邊廣闊的高爾夫球場;有時走在綠蔭深深處,有時被溫暖的陽光懷擁;有時平坦筆直,有時曲折蜿蜒,坡度陡峭。
此時有人跑步、遛狗、牽著稚嫩的孩子或推著嬰兒車,都來自在地社區,全無背包遊客。我不是遊客,卻是唯一有背包的。我因此有點不安。穿過牧場時,幾隻牛擋在小路上,我踟躕,不知牠們會不會讓行。一個女士笑著揮手驅趕牠們,牠們不好意思地走開了。
往森林的步道依然封閉,未到吊橋,聽見割草機聲音在寂靜中嘶叫著,我轉身折返。已經走了兩三個小時了,沒有非到終點不可。回頭時,換個角度眺望山下的高爾夫球場 ,只見幾個小人兒推著小車子走過,廣大平坦的翠綠帶來平靜怡悅,楓林妝點著雅麗的色澤,跟我的心深相契合,我索性坐在山巔草地上咬著蘋果,與它相望。
尼爾森市區
我的腳步不自覺地走向久別的尼爾森市。
店面幾乎都關閉, 除了麥當勞。沒有經濟活動,沒有旅人的尼爾森,寂寂的氛圍籠罩。寥寥幾人迎面走來,淡漠慍怒且冷,沒有過去常見的親切笑容,因為鎖國令人不快嗎?或我的膚色?我有點過敏。住家附近人們都知我來自台灣, 總說,台灣人最聰明,最能自律,防疫最佳。
走過技術學院, 台階、門前只有沉甸甸的落葉停駐,了無人蹤。再到市區天主教堂前的廣場,那是尼爾森最精華地段,經常辦大型活動的地方:耶誕前夕晚上,主教主持,市長蒞臨捧場,居民在此聚會,手持蠟燭,歡唱聖歌慶祝;跨年晚會歌手在此開唱,倒數計時,放煙火。夏日幾乎每個禮拜都有各種表演,如舞蹈或雜技,讓市民感受節日的熱鬧歡樂。人們坐在天主教堂台階上,擠滿整個廣場,兩邊的酒吧、咖啡館內外紅男綠女端著美酒交談。我也幾度擠在人群中,感受尼爾森的節慶與文化風情。
此時教堂階梯上只有一兩人坐著,端著買來的速食,台下廣場標示關閉,兩旁的咖啡館、酒吧關閉,少許人坐在斑駁的樹影中。
我想起我跟彩虹和安娜就坐在此處觀看雜技表演,台下擠滿喧鬧的人群與活潑好動又有趣的兒童,不遠處有賣冰淇淋與熱狗漢堡。那時武漢肺炎迫使中國封閉武漢,人心恐惶。當安娜去買冰淇淋時,彩虹對我說,這就是國泰民安啊!我們真幸福,能生活在紐西蘭。
彩虹和安娜都是來自中國的移民,住Blenheim。農曆年後,安娜帶著父親、一對兒女與彩虹母女來尼爾森度假。彩虹跟母親住我家。
看完演出,安娜提議去廣東人開的中國餐館好好享受中國菜。沒想到老闆看到這麼一大群客人來賞光,不僅毫無笑容,竟如看見瘟疫般始終皺緊眉頭,滿臉嫌惡。其他紐西蘭客人都端坐餐廳吃飯,卻不許我們在內用餐,要一個人入內點餐帶走,其他人出去外面等待。安娜大為光火,本想揚長而去,她的父親卻堅持不換餐廳。我推測老闆以為我們是中國遊客,深怕我們帶來病毒。
開車返家途中,我想如今紐西蘭也不再國泰民安,且世界竟無一處民安,不知彩虹心裏怎麼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