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封箱

2020/05/21閱讀時間約 2 分鐘
我有一只箱子,繪滿了水藍色的桔梗花,平日深鎖在架上,只有年終的時候得見天光,將裡面的信件拿出來,在陽光下晾一晾。
自唸幼稚園開始,我就喜歡等表哥、表姊的消息,彼時他們正當青春,年年捎來印有異國雪景的耶誕卡,立體卡片很是豪氣,一拉開就是一座歐洲小城,而字裡行間,則是哥哥姊姊的青春歲月;當擁有了自己的青春以後,我也期待用心揀選卡片,還有課堂上的小紙條,這些紙條至今仍在箱子的小角落裡,想起當時隔著人海與死黨傳遞訊息,是學生時期最浪漫的事情,一句「中午吃什麼」,足以講上三生三世。
後來也寫起長長的信,翻開那些舊時信件,仿舊的紙質印著一把褐色的百合花,珠光香水筆的氣息猶存,少女的字跡也還在風裡追逐著;有的折作愛心狀,式樣複雜,打得開闔不上、有的還附帶一條祈願平安的幸運繩,從未戴上,放在信封裡,只願這些年都相安無事。信封裡常有寫著煽情字樣如「難得糊塗」、「情誼長存」的小卡,好像是一支支的籤詩,給了開頭,可惜我沒悟性,並沒猜到結局;只覺得這些信件都是海浪,夾帶著深重的情意,當年歲沖刷過去,沙灘上留下淺淺印子,不可留,亦不可能再讀。
後來與我通信的人年歲都長,紙上行筆端正,用印厚重篤實,少了朋友與我的少女心事,多一重歷練與智慧;銘師行遍天下,尤愛在倫敦酒吧給我稍明信片,要我看一看天下,而雅翁總是一語中的,道破我心中的迷障……這些,都如我人生的錦囊妙計,時來相助。至於另一種修行,是在深情摯意裡,鍛出舍利,你一句、我一句,以為是情話,結果都是機鋒;信箱彷彿是一座山間小屋,容我與所愛之人小歇,即便不遇,也留一句話,再各自回到自己的山頭,相望相忘。
近幾年,電子郵件與通信軟體取代手寫信件,我也經歷一些人間離散,箱子暫時沒有新的收藏,只能封上;也許我的人生就是一口箱子,置滿了滄海桑田、悲歡離合,無法輕易封箱,亦難重啟,我決定將心事好好收納、暫置,先輕身便裝行走江湖,待某日坦然自在,再回身看看這幾里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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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慈捕語
盧慈捕語
有張無趣的臉與老派的靈魂。生長於雙北,現定居風城,故而一路有風有雨,好在有文字遮蔽,似乎便無所謂風雨。現在的工作是一邊寫錯字、一邊抓錯字,有時覺得美感更重要,也就無所謂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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