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忘了究竟是誰說的,人生就像背對著坐在疾駛的列車上,我們看不見未來,而當下如窗外景致一閃即逝,我們唯一可以看清楚的只有過去。
她覺得這話形容得很好,看不著摸不到的時間流頓時具象了起來。但她也認為這話只說對了一半。我們的確只能看見過去,但總是看不清。我們只看見自己想看見的風景,於是選擇性的記得屬於自己版本的過去。
就好像那天她跟同學討論到眼淚,同學說:那次你在花田也是另我們措手不及的就大哭起來。
她嚇了一跳:有嗎?我有在花田哭過嗎?我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真的嗎?
甚至到現在,她還是不確定,同學口中的那次大哭事件是否真的發生過。如果真的有,難道是令她傷心的那件事太痛,於是乎大腦自己選擇忘記。或者,軟弱太不符合她日常的形象,無法歸納到自我認知的資料夾裡,所以遺忘。
說了這麼多,她只是想寫下最近令她開心的小事,不然這些美麗的小事可能也會被淡忘,消失,然後,真實的不曾存在過。她又會開始覺得自己過著不快樂的生活。
要出國的事讓她跟久違的阿尼跟五一一都連絡上了,她沒開口,可是朋友們都主動來幫忙,她很感謝。五一一看到網誌從西班牙打了越洋電話來,沒顯示的號碼,她卻可以聽「為」的一聲就認出五一一!五一一說要找朋友幫忙她留意房子的事,說了一些在西班牙當補教名師的近況,也順便聽她吐點苦水。大她一歲的阿尼則是三月要當媽媽了!阿尼知道她要去米國,急著給她自己在米國的電話,還說她哪個親戚還在那所大學念大四,中文懂一點,如果真的有需要,可以找他幫忙。
很忙則是在她看小說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時候打電話來,說自己連假要去台東掃墓,順便幫九十歲的奶奶祝壽,這趟台北行可能碰不著了。因為在哭,所以那通電話她只隨便說了幾句「家庭活動也是沒辦法的事」就結束。隔幾天,她在走回宿舍路上又想打給他。
其實沒有想說甚麼,只是好像成為習慣了,心情悶悶的晚上,走回宿舍路上有冷風吹得頭腦很清醒的晚上,她就想打電話給很忙。很忙照例會問:又在走路?你只有在走路這種零碎時間才會想到打電話給我。其實是,她在想耍賴、軟弱、無理取鬧的時候,會想打給他,而這些時候,她也想自己一個人在校園裡走一走。雙方無語了好幾分鐘,安靜到很忙都聽到了她的腳步聲跟夜鷺夜啼。她照例耍賴,跟很忙要一份從台東來的禮物,很忙照例很無奈地答應,那種「好好好,我會想想辦法」的無奈語氣,讓她覺得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