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 攝影/修銘
來補個圖說:同事修銘拍下大黃這張我好喜歡的照片。仔細看,他背上有一塊毛長得不一樣,那是先前被豹豹咬到背,去把毛剃掉好上藥,所以那陣子的大黃看起來超可憐,背上少掉一大塊毛。店貓裡面,只有大黃最愛上板凳。明明其實板凳hold不住他,但他熱愛板凳的程度讓我有點不明白。
大黃年紀也不小囉,所以也是貓精一隻。說什麼話他都聽得懂。
以下這篇原刊於電子報08012019
親愛的大家,
因為怕等下寫一寫會忘記,所以,要先通知大家,八月一日開始,小小的營業時間調整為下午一點半開店噢,打烊的時間ㄧ樣是晚上十點半,不要一早來小小撲空在鐵門外面哭噢(一條先生不會幫你開門的),嗯。
這個月有些朋友寫信來關切一下「消失的」沙貓貓。因為家裡的老貓七月初開刀,術後狀況很不好,要盯著餵食餵水打皮下點滴跑醫院,中間的零碎時間,心力只夠處理店務,將近一個月,到昨天,貓貓能夠自己吃第一口罐罐時,眼淚差點掉下來。雖說,自己並不指望年老是可逆的,但在照顧她的這段時間裡,心裡依舊是抱持著復原的期望。
我記得,術後的第一個禮拜,我在客廳鋪上簡便床墊,她睡大鐵籠裡,我在籠外陪她,也方便萬一她有動靜我才知道。有一天晚上,她好虛弱,我把她抱出籠子,放在我身旁,手腳屈圍攏著她,一手握著她的手,說,如果,你真的很辛苦,覺得很累,不要擔心馬麻,馬麻沒事的。
靜靜流著眼淚,對她說了這些話。那一夜,我感覺到,她好像要走了。
我應該要接受這件事,畢竟,我已經陪伴過很多次垂老的生命,到他們的最後一刻。
可是,那一瞬間,我發現,在我心裡有另一個聲音,說,如果可以,我願意給她一點我的生命,讓她可以在人間多一點時間,復原,慢慢到老。
哭得太累了。然後,我們就這樣睡去。
凌晨,在我懷裡的她突然醒來,起身想要走動。不知道為什麼,當她搖搖晃晃地從我懷裡站起來時,我好像知道,冥冥之中給了我答案。
那天之後,她以非常非常慢的速度恢復著。此外,十八年的相伴,我也彷彿知道她的心思。跟其他家裡的貓們相較,她是很安靜、不太有要求的貓。因此,當她開口說話時,我便知道她的需要。
這些種種,在跨物種溝通時,我很難對其他人說,我「聽到」了什麼,它比較像是,我「知道」了什麼。而我也會把我的要求、我的想法對著她說,她如果接受,那便會安靜下來,如果不接受,就會繼續說話,直到我們彼此找到方案為止。
這是這一個月發生的事。
不過,在這個月,當然也發生了很多其他的、現實生活裡的、工作的種種事情。然而,在這一切的事情當中,最為觸動我的,讓我思考最多的,便是從生活裡長出各種神經傳達線的,我們稱之為「溝通」的這件事。
語言,在所有的溝通形式裡,一直是我認為最為曲折、緩慢,而且多數時候,會被認為是無效的形式。比起肉體接觸,愛人坦承相對,身體的所有毛細孔全部張開用以接受對方的所有反應,語言在此可能退居次位;或者,朋友之間的擁抱,撫觸;或者,視線的交換,某種神祕的無法言傳的共鳴......語言跟這些溝通的形式相較,需要更多時間的往返、交換、確認訊息、確認語彙的層次、衝突、退讓......
這是屬於人類這個物種,在目前被使用得最為頻繁的方式。
而語言不只是用來溝通,它還是一種藝術的基底,我們用來歌唱、傳頌;我們據此造出文字,書寫;我們用來記錄,用來創造。
但人們,也學會了,用文字,來限制、管控、排拒、抹去、殺戮。
做為智人一族,我認可文字是我的血肉,語言是流淌於肉身之間的神經與血管,你聽見歌,你的身體會跟著唱歌;你聽見殺戮,你的恐懼會銘刻在你的神經記憶裡,時光也許會帶走皮膚的水分,但它不會帶走血脈裡的記憶。
遺忘,是因為歷史記憶被竄改了。
抵抗遺忘的唯一方式是,把屬於你的歷史,你的記憶,找回來。要怎麼找?去聆聽,去閱讀,走出去,無論是現實或者虛擬,去學,去接觸。
這是回覆,上一次有人問我,在這樣的時代,閱讀何用的,我的答案。
我們,下次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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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052020
後來,黑黑(就上文那隻)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把各項指數穩定下來。快樂的過了大半年,到今年年初,才又出了狀況。腎指數飆到醫生說的「病危」程度,然候又花了一番功夫,又回到正常。接著,就是她的姐姐牛牛生病,前些日子離世。
貓的十九歲其實我有點沒概念到底比照人多少歲。不過,有件事情可以確定的是,人貓相處那麼久,她在想什麼、想說什麼、想要什麼,我都可以很快的知道。比方說:有很長一段時間,因為黑黑沒法自己吃罐頭(當然也不肯吃餅乾),所以我每天要花很多時間餵她。餵她也不麻煩,她會乖乖的把難吃的腎處方罐頭吃掉。只是,腎處方餓得快,所以她常常會肚子餓了就站到我面前對我叫一聲,我會說:好好,馬麻知道了,馬麻來弄。
她會聽我弄的罐頭的聲音,判斷是腎貓處方,她就會跑去躲起來(貓的耳朵很精,譬如,要去叫店貓們回家,你敲個空碗是沒用的,他們認得出來裡面有沒有內容物,要誠意一點,要真的才行)。
等到指數回到正常之後,她還是不願意吃一般罐頭,很奇怪。所以我就帶去看醫生,醫生開了某種腸胃藥+開胃藥之後,她就大開吃,每天追我要罐頭,但我怕她吃太多,指數又飆高,所以一週只餵個幾次。平常,她就會認命的去吃法米納(一種昂貴但很受貓歡迎的腎處方)。
我說我們彼此都知道對方的意思是:如果,她對我叫,我指著腎貓餅乾說,不可以,你昨天吃過了,去吃乾乾。如此攻防兩回,她就會認命的去吃餅乾;但如果我好幾天沒餵她罐頭,想用貓餅乾呼攏過去,她就會不放棄地站在我面前,看著我叫。
那就會換我放棄,認命地弄罐頭給她吃。不然,就會變成欠她一回(她的眼神會提醒你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