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 - 08 - 他希望這世界的女孩們都該好好照顧自己
天色慢慢被灰甸甸的烏雲給壓得喘不過去，這一口煙霧似乎嚐得頗有遺憾的味道，青風剛結束一個個案的委託，實際上每個個案的開始與結束，都會一層一層地累積在他們的身上，如同洋蔥般的武裝。就自己對演戲的經驗而言，這種『特殊財』賺取的態勢不會擁有，這讓他格外珍惜眼前的個案。這次的個案是位於大學附近的租屋處，青風再次充當房東。他在個案內的房間裡等待其他人收拾殘局。此時，手機突然傳來震動，他趕緊去應門。
「剛結束嗎？」
門後等待的是穿著時尚的年輕男子『小連』，一直是謎一般的人物。有滿多人說他應該會是整個『下班後』的主要核心人物，但他似乎只沈醉在紅酒產品事業上。
「沒錯，他們正在處理。」青風回應。
「好，我來看看。」小連走進門，牛津鞋敲擊木頭地板發出的清脆聲音，讓浴室內的人們轉頭看了過來。
「沒事沒事，你們繼續，我到處晃晃。」
顯然這個房間的每個人都對小連保有一定的敬意。青風知道接下來應該沒自己的事情了，但保險起見，他還是會逗留一下。因為他知道小連有時會有一些突如其來的問題，並且對身為演員的自己總是非常有興趣。
「如果沒有問題的話，這邊算是結案了。」
青風拿起板夾遞給小連，上頭是制訂的結案格式文件。
「青風老師，謝謝你啦。」
「哪裡哪裡，應該的。」
「新型態的案例，你覺得怎麼樣？」
「你說這次嗎？」
「是啊。」
「算是簡單有效的方式。」
「嗯。」小連點點頭，一邊盯著板夾上的文字。
「這環境看起來倒是花了不少錢。」青風四處張望。
「那是當然的，做了一些手腳，找了不少專業的師傅才有辦法弄成這樣。」
「不過開始投資新的設施倒是滿意外的。」
「會嗎？這裡將會是新的疆土呢。畢竟校園還是相對風險高的地方。」
「聽起來你想收起舊的事業啦？」
「不好說，就怕夜路走多可能會碰上鬼是一樣的道理。」
小連莞爾一笑，在文件上簽名。這也代表青風又可以領到一筆可觀的費用。
「不過新型態的營運模式，演員數量會變少嗎？這倒是我比較關心的問題，畢竟我們還是得餬口飯吃。」
「放心啦，青風老師絕對會是在名單之內的，不過新型態的營運人數會有變化是肯定的，至少人數可以控得比較精準。你總是會有鄰居，也有房東。」
「嗯，瞭解。」青風點點頭，打算告辭。他微小地用特意的姿勢停頓，畢竟是以現金點交。
「這次也辛苦了。」小連當然看在眼裡，從背包裡拿出一袋輕便皮包，裡頭裝的當然是貴如夢想也輕如薄翼。青風感激地點頭，便與連告別。
離開了新的營運事業體，青風的不安算是得到了緩解。
難道那傢伙是嗅到了什麼問題嗎？
租屋系統的模式跟目前以校園作為大宗的營運模式，
難道是想把年齡層從高中生拉到沒有上限的年紀？
他始終沒辦法從小連的招牌表情之中發掘出什麼。
像是空集合的函數鏤空在無垠的大腦之中。
表面上總是一如既往地微笑與禮貌，骨子裡卻是黏稠又緻密到不行的城府。
即便如此，當他拿到手中這包骯髒玩意，才是人生真正踏實的時刻。
管他是什麼魔鬼對吧？青風離開前刻意轉身看了新社區的名稱：
『春水居，設備齊全、價格合理、鬧中取靜的絕美套房。』
青風的臉龐不禁浮上慘澹的微笑，他希望這世界的女孩們都該好好照顧自己。
貝淇接到青風打來的電話，說到他正準備從夜市商圈開車回來西區。
「那小子是要轉戰租屋界了？」
貝淇正在打理家裡。
「目前個案還不多，只能說是趨勢。」
「所以我們又要回去演舞台劇了嗎？」貝淇問。
「有什麼不好的？」
「沒啊，沒有什麼不好，只不過好像有點突然。」
「我也這麼覺得。說到這個，快開學了，一切都準備好了嗎？」
「還在準備中，話說小桃那小妞好像設計了一些屬於她的裝置──」
「譬如說夾一張紙片在門縫上？」
「才不是這種無聊東西，有空我再展示給妳看吧。」
貝淇的語氣像是非常棘手的事情，至少在過去合作經驗之中，
對青風來說，算是第一次碰見貝淇有這種「稱讚」人的方式。
「不說了，我還得忙一下。」
貝淇掛掉電話，將熱咖啡緩緩地倒在咖啡杯裡。
對她而言，無論生活再怎麼忙碌，多喝一杯咖啡的時間還是夠的。
兩杯雕花從國外帶回的咖啡杯靜靜地坐在柚木茶几上，
一名長相清秀可愛的高中少女從臥室走出來。
貝淇用眼神示意，要她喝一下咖啡。
「謝啦，今天好需要這個。」少女的口氣有些浮誇。
「高三的升學壓力會大嗎？」貝淇問。
「那是自然的，還得分精神準備這些。」
「但說實在的，不準備也是還好吧，畢竟妳們又不會待這麼久。」
「但至少還要維持一個平盤吧，畢竟我以前就不是唸書的料了。」
「好啦，加油啦。對了……話說不是還沒開學嗎？」
「暑輔啦，妳是不是兼差太多了？」少女回道。
「日子都過到忘記了啦。」
「要當媽媽可不是這麼輕鬆的，先走啦，謝謝妳的咖啡囉。」
「今晚會回來吃飯嗎？」
「會喔。」少女穿上皮鞋，回頭看著貝淇。
「對了，紋綾──」
「嗯？」
「路上小心。」
「好喔。」
望著紋綾離去，貝淇只是在靜靜地倒數這為數不多的時間。
也許很快就會走到某個節點上吧？
梁野秋結束課後的導師時間後，前往學校附近的居酒屋「青」。
他比往常早到約十五分鐘。
這是他的習慣，
每次都必須嚴格確認現場的狀況。
這是在這個圈子裡存活的首要任務。
只要下了舞台之後，
梁野秋就會回到了那個往常的自己。
說到自己的命運其實是被那個男人救的，
那個男人像是繼承了傳奇的衣缽一樣，
讓他從那個煉獄之中重生。
因此他沒有理由拒絕那個男人的安排，
充當一個小角色，一個輕鬆又青春的角色。
當嚐過最無常的地獄之後，
吃什麼都是香辣及美好的。
他喜愛現在的生活，與高中生生活，
讓自己的年紀似乎年輕了不少。
如果可以的話，梁野秋想永保青春，
永遠可以當班級導師的話，自己的人生就完整了。
三年十一班，是他手中充滿奇蹟的班級。
從二年級開始，他就擄獲了眾人的芳心，
最主要是他能排除萬難，
讓學生的成績保持在學校前半段。
即便是大興附中這種新興學校，
也無法輕易革除掉校方對於「成績良好」的刻板印象。
三年十一班將會是明年七月份最閃亮的一顆星，
榜單也許會刷新大興附中歷年來的新記錄。
對此，他感到興奮不已。
他不僅作到那個男人對他的期待，
他讓工作又往下一個層次邁進。
這種工作說起來好像很輕鬆，
其實是一種心理遊戲，
梁野秋經營的班級可不是一般的學生。
或多或少，那些青春可愛的肉體裡，
潛藏著了另外一個歲月累積的智慧。
只要稍有疏失就會露餡。
他的經驗足以支撐起高中生的智慧，
但或許無法欺騙更是聰明的半百女子。
因此這樣的他還是會犯錯，
雖然都已經靠著自己的手腕給消除掉了，
但是後患還是殘存。
要能全面滲透大興附中每個角落，
比想像地更難，
即便是經過了多年的滲透，
只要經過一次的人事改革就會全盤皆輸。
因此，要能全贏，就要能全面掌握。
家長會、校務會議、社區活動，
每個聚會以及活動都是他工作的課題。
對他來說，這些是苦，但是不得不服，
要是失蹤女孩的事件會成為病毒一樣散播，
那麼自己的工作就會倏地瓦解。
剩下能夠讓他樂此不疲的甜，
就是青春女孩。
這些充滿未來的種子之中，
最蘊含美好滋味的就是重生女孩。
每一次，他都不捨讓出這些女孩，
讓她們送上絞刑台，面對最嚴酷的考驗。
人流控管絕對會是最重要的任務，
女孩消失數絕對要在一種合理範圍之內，
無論是一般女孩或者重生女孩都是，
包含女孩的家人都算在內，
絕對低調的處理，絕對低調的作到最好。
要是超過的話，就要拜託那個男人了，
那是最悽慘的結局。
那種男人，光是出口就可以把人逼死，
他說他是醫生世家出生的孩子，
但卻沒有擁有身為醫生最該有的基本誓言。
所謂『奉獻一切為人類服務、
憑著良心跟尊嚴從事醫業、
病人的健康為首要顧念』這些事情。
也許在過去，是那個人最以為傲的原則。
但梁野秋並不清楚這樣優秀的男子過去是受了什麼打擊，
他以一個全新的面貌面對世界，
帶著最不意外的藥劑，
讓無數女性甘願成為出賣靈魂的白老鼠。
說到底，還是那一顆被極盡蹂躪的心，
已經不願承受之後，
而破碎的靈魂吧。
每當夜裡與重生女孩激情過後，
梁野秋雖然感到無比幸福，卻心頭有極盡的痛苦。
站在男人的角度，他的工作世上最好之一；
站在人類的角度，他的工作是世上最具煎熬的工作。
那些女孩為了重生，為了獲得更多，
為了自身意義存活下去，
願意犧牲奉獻一切。
他並不覺得自己何德何能受惠，
因此眼淚有時會不停在他眼眶打滾。
使他不捨的是，那些願意嚐下藥劑的女人，
往往是人生嚐過各種風情與痛苦的成熟女人，
那一種複雜的情緒如果單以一種面向去對待，
就顯得無情與主觀。
她們絕對是生命的烈士，
也許直到生命終結的那一天，
那一秒，
仍不會放棄任何希望。
那麼──
這麼美的東西究竟為何要成為屍體，
這是梁野秋最不解的地方。
即便是那個男人令他多麼崇拜，
他仍然無法說服自己。
直到某一夜，
梁野秋知道了紅酒的秘密之後，
大哭了一場。
這些重生女孩不是平白無辜地死去，
雖然悽慘，最後還是綻放了光芒，
最後還是盛開了屬於自己的藝術價值。
那是另外一種格局，
也許平心而論，就以表面來看，
只是喪心病狂的表徵。
但與這些重生女孩如此熟識與瞭解的梁野秋，
完全理解那一份錯綜複雜的情感，
最後昇華成藝術之後，
會以另一種方式與世人宣揚自己的存在。
原來這就是存在。
梁野秋將啤酒飲盡。
那自己呢？
即便是現在，他認為自己也不具存在意義。
叩，倏地，那個男人坐在對面。
是他熟識的傢伙。
「嗨，小連，好久不見。」
「今天過得如何？」小連微笑，招牌友善表情。
「一如往常。」
「我們好久沒有來這裡喝酒了呢。」
「是啊。」
「凱那邊遇到了問題。」
「哦？」
梁野秋不以為意地回應，也許是在他心目中，凱總是會出包的那一個。
「這事跟你可能有關。」
「說來聽聽。」
「我們其中一個個案被掉包了。」小連雖然拿起菜單，但透過這句話背後的深意可以讓梁野秋體會到他將不會久留。
「我可以再檢查一下劇本。」
「務必麻煩囉，能經手劇本的人不多。」小連用手示意叫服務生前來。
「我真的沒有做出什麼奇怪的事情。」
「那是當然的，對吧？」
小連點了瓶酒，是梁野秋最不喜歡喝的那一種。
「所以這個個案會去哪裡？」
「三年十一班。」
「什麼？」梁野秋剛拿起送來的清酒，卻不禁楞楞地停格。
「所以我才說這事與你有關，萬一這女孩在三年十一班搗出什麼亂子，你也是受害者，不是嗎？」
「好吧，所以是跟著學期初入學嗎？」
「聽起來好像開始有興趣了？」
「別這樣說，只是想幫忙。」
「你有義務好好教導自己的學生，對吧？」
「那是當然的。」
「入學部份的流程就交給你協助處理囉。」
「好……沒問題。」
一直以來，梁野秋都會為可能會「入學」的重生女孩設計劇本，
小連配合的作家或許有很多，梁野秋並不清楚有多少人跟自己一樣，
依照自己在大興附中的業績，或許已經得到了某一種品質保證。
雖然成功地打入了所謂的「供應鏈」，但犧牲得卻是更多豐美的果實。
這已經與當時他執教的初衷已經不同，
但他相信未來肯定會有無可限量的「天賦」將會帶到他的面前。
只要耐心等待──
「名字在這邊。」小連在喝完三杯酒之後，從口袋拿出一張皺到不能再皺的紙條。
「好，沒問題。」梁野秋接下紙條，猶如接下聖旨一般。
『林小桃』是嗎？名字真是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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