獸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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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這個島國,位處大洋的邊緣,被海峽與古老的大陸相隔開。祖先渡海來台在這裡生活,從海峽的那邊帶來了信仰,有四百多年了。在更早之前就已經在這個島嶼生活的人們,對這片土地山林也有著另一種崇敬。那在更早之前呢?有著什麼樣的生物生活在這塊土地上?牠們的神祕也許超乎我們的想像,例如遠古的台灣有犀牛生活著,這又有多少人知道呢?

這天傍晚,文儀援例帶女兒搭著區間列車要到三站外的鄰鎮去補習。將女兒送達補習班後,女兒提醒文儀一件事:

「記得要幫我去買條軍腰帶,明天上學要穿制服!」

「喔!好。」

文儀已經忘記要幫女兒買軍腰帶這件事,這個突如其來的任務打壞了文儀心中原本的安排。這個鎮比較熱鬧,原本文儀打算先在這個鎮上逛逛晚市,在晚市買些菜與水果後先回家做晚餐,三個小時後再來接女兒下課。現在沒辦法這樣安排了,她得先回自己居住的鎮上,她住的小鎮有軍校,軍校旁邊有幾家軍用品店,在那裏才買得到軍腰帶。她又不想先買好水果帶著,因為軍校在出車站後還需繼續步行二十幾分鐘距離的地方,與回家是另一個方向,她不想提著沉甸甸的水果走上這段路。文儀決定趕快先去買腰帶,以免晚了店家打烊,水果就再說吧。

回到自己居住的小鎮,出了車站之後,文儀沿著鐵支路旁的步道繼續走著。黃昏的步道很幽靜,天色只剩下身後天際還有點餘暉,眼前的天空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右手邊是鐵道,步道與鐵道有金屬網欄隔開。步道的左手邊是鐵道旁民宅的屋後,與步道有簡易的圍籬或植栽區隔。這些房子的後門大部分都緊閉著,但屋內烹煮晚餐的菜香或者是沐浴精的香味都往步道散發。步道兩旁有高高的行道樹,以整列的落羽松為主,樹與樹之間的間隙再混栽些較不那麼高的樹種。沿著步道都安設著明亮的路燈,所以雖然不是經過熱鬧的地方,但走在步道上還是給人有著足夠的安全感。也由於避開了外頭擾嚷的車道,所以就算步道不太寬闊,還是三不五時會遇到利用這步道慢跑、散步的人們。

文儀剛走進步道沒多久,路旁的樹上有張臉吸引了她的注意。對!一張臉,那是一棵樹的分支被切下的斷面,並排的雙年輪再加上斑駁的痕跡,看起來就有了眼睛、鼻子、與一個大大的嘴形成的笑臉。文儀不是第一次走這個步道,但這是她第一次注意到這張臉,她拿起手機拍了下來發送出去。接著她繼續往前走,猛地突然她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因為她與那棵樹錯身的時候,突然感覺那笑臉的兩隻眼睛往她這方向瞄了一下。看過身後不見異樣,她沒再多想便繼續邁開步伐前行。

走著走著她不禁想,這步道不寬,行道樹可不少,還真有點走在樹林子裏的錯覺。走沒多久又遇到讓她分心的事,前方的路燈下有兩隻貓咪趴著。文儀是個很喜歡貓的人,在路邊遇到貓很難不逗留跟貓玩一下,在接近貓咪時她開始略為彎腰,還沒待她半蹲下來兩隻貓咪就起身走了過來,這讓她有種小確幸的幸福感。多數貓咪個性孤冷,願意主動與陌生人親近的貓並不多。她與貓咪玩了一會兒,不只是貓咪過來了,周圍的蚊子也來了。由於蚊子非常多,一停下腳步紛紛朝她身上招呼,也怕軍用品店打烊,文儀不敢多逗留,匆忙與貓咪告別便繼續趕路。當她穿過巷弄到外面馬路上的軍用品店時,軍用品店的老闆正在吃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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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買條軍綠色學生用的帆布腰帶。」

「砂帶?」

「砂帶?就是學生用最簡單的那種帆布腰帶。」

「那就是砂帶!」

老闆拿了條帆布帶給文儀,上面標籤果然寫著「海軍陸戰隊綠砂帶」。

「沒有腰帶頭?」文儀問。

「妳要免擦的還是要擦的?」

「免擦的?」

「免擦的就是亮的,要擦的是傳統的,要用桐油推才會亮。」

「拿亮的好了。」

「自從出了亮的腰帶頭,傳統的腰帶頭就再也沒人買了。」老闆笑著說。

「價錢會差很多嗎?」

「亮的30,不亮的20,差10元而已。」

腰帶頭加上一條砂帶,總共70元。文儀結了帳,準備原路走回家,煮了晚飯時間到再去接女兒。

文儀繞進鐵道旁往來時路走去。時序進入了早秋,步道雖然走在林子裏,但並不會悶熱,晚風陣陣很舒服。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有兩個慢跑的人超過文儀往前方跑去,很快就看不見了。又來到了方才遇到貓咪的地方,兩隻貓咪還在那裏。這時不用趕路,文儀再次蹲了下來,一手揮趕著蚊子,另一隻手拿著剛買的腰帶逗弄著貓咪,兩隻貓咪就在文儀腳邊繞來繞去。

逗弄了一陣子,文儀還沒有要停的意思,但兩隻貓咪卻打算離開。貓咪往前走開,由於同方向,文儀便尾隨在後。走了一會兒,文儀發現已然走離了步道。此時文儀停下了腳步打算走回步道上,前頭的貓咪也停下腳步回頭看著文儀。貓咪的眼睛直盯著文儀,竟然讓文儀的視線無法移開,接著貓咪繼續往前走去,文儀竟也茫然地跟了上去。

突然間文儀大夢初醒,看了看周圍,她已經跟進一道陰暗巷弄。周圍雜木蓊鬱,旁邊民居的石頭牆壁暗沉老舊。這所在位置離開步道的路燈有段距離,所以非常的暗。她停下腳步,前方的貓也停下了腳步回頭盯著文儀。由於很暗,文儀只看得到兩雙眼睛的閃爍反光與約略模糊的身影。

「這樣不對!」

文儀心裡這樣想著,一邊往後倒退想要退出這個暗巷。就在這時文儀的腦海當中響起了一個聲音:

「來呀!跟著我們走,前面有更多的貓咪喔......」

「喔不了!我得回家了。」文儀驚訝自己竟然跟腦海裡的聲音對話起來。

「來嘛!來嘛!妳不想要呼嚕聲嗎?妳不想摸摸貓咪的下巴?」腦海裏又傳來聲音。

想到有呼嚕聲跟毛毛的貓下巴,文儀又被這個聲音給迷惑了。

「呼嚕聲啊!聽起來很不錯。」

「對嘛!對嘛!」

文儀又驚覺而醒。當腦海裏響起這些聲音的同時,什麼時候兩隻貓咪已經又回到她周圍繞著轉圈,而且什麼時候她已經又走入那個暗巷的更深處了。

「不行!我得回家了。」文儀轉身往回走,才赫然發現她已經看不到步道在哪。

「跟我們走,很好玩喔,有很多貓咪翻過來讓妳摸毛毛肚喔。」文儀的腦海裏又響起了聲音。而兩隻貓依然在她身邊繞著,而且幾乎挨著她。

「不了!不了!我得回家。」

「不行喔,我們不想讓妳回家。」

文儀聽到這已經不是腦海裡的聲音,而是確實聽到了聲音。並且聲音不再親切,而是強制且不友善的威攝。而且就在不知不覺中,挨著她繞圈的已經不再是兩隻小貓,而是身軀碩大的獸。文儀無力抗拒的被兩頭大獸推著走向黑暗,心中泛起的是無比的恐懼。

就在此時身後響起了一聲低沉吼叫聲。兩隻繞著文儀的大獸停下了對她的推移,人獸三個一起望向低吼聲的方向。文儀一看幾乎暈厥過去,眼前是一隻更大的巨獸,目光威嚇殺氣騰騰。

「留下她,就讓你們走。」巨獸講話了。

「為什麼要壞我們的事?」

「她歸我管。」

「不行!她已經走進來,就是我們的。」

「要試試嗎?你們應該知道我不是自己單獨一個吧。」

兩頭大獸對望了一眼,接著默默悻悻然地選擇離開文儀走向了更深處的黑暗。

「你......你......?」文儀結結巴巴地看著眼前不可思議的巨獸。

「不認得我?」

巨獸輕輕一躍翻了個身,變成了一個小小木偶落在地上,頭歪一邊雙眼盯著文儀裂嘴笑著。此時文儀雙腳一軟再也站不住了,雙膝跪倒在地。

「虎爺!虎爺!」文儀忍不住哭了起來。

虎爺又再躍起,變回了莊嚴威猛的巨獸,坐著低頭看著文儀。

「好啦,沒事了。」

「謝謝虎爺!那兩隻貓是什麼?那兩個一定不是貓。」

「牠們是在那後面山裏修行的在地妖精,很古老了,比我還老上許多,真要打起來我也沒把握。」

「可是你還是把牠們嚇跑了。」

「大概是我有你們的香火支持。話說回來,妳很久沒來了。」

「對不起!」

「沒關係,走吧!蚊子好多。」

此時文儀見到原來周圍已經變回明朗,步道就在不遠的旁邊,文儀與碩大的虎爺走上步道。

「您可以變回……」

「不行!」

「您喜歡牛奶糖還是雞蛋?」

「人常來就好,……我都不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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