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他日再相逢──讀趙晨光《他日相逢》短篇系列

2012/09/28閱讀時間約 5 分鐘

　　灰濛濛的葦塘，暗沉沉的天，太陽氤氳著陰白的光芒漂浮在天上，那一劍揮下的時候，大片潔白的蘆花舞遍了整個小鎮，在一片灰色的背景中恍然若夢。
　　那不是蘆花，那是快雪，九月天的，鋪天蓋地的快雪。
　　　　　　　　　　　　　　　　　　　　　　　　摘自〈誰許一生悠然〉

　　繼長篇作品《浩然劍》、《清明記》、《浪跡天涯．卷一》之後，趙晨光女俠今年又於台灣出版新作《他日相逢》，平均大約一年出版一本，有自己的風格，質量是相當穩定；若能持續下去，培養讀者的信任感，奠立自己的招牌，相信看到「趙晨光」三字就直接掏腰包的人會越來越多。

　　《他日相逢》集結趙晨光中篇武俠作品，包括：亡命小說〈誰許一生悠然〉、同名人物傳記〈賀蘭雪〉、黑幫生涯〈十二樓〉、驚悚冒險〈古殺邪影〉、尋寶故事〈似是故人來〉，以及師徒情懷〈如星〉，每篇約二到三萬字。

　　內容包羅武俠各種題材，呈現武俠的多樣化，同時佐以趙晨光舒緩自然的筆法，在傳統之間，別具新意，特別適合在雲淡風清的午後，讓暖暖的陽光灑在身上，搭配一壺好茶，恣意暢遊品讀。當然，對老讀者來說，還可看到熟悉的人物，另有一番親切感。

　　先從第一篇〈誰許一生悠然〉說起。看過《浪跡天涯．卷一》的讀者，對莫尋歡等人必不陌生，其中書末才登場的葉雲生，在本篇終於可以大展拳腳，讓讀者對他有更深入的認識；什麼叫「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什麼是「朋友」？都在本篇有所詮釋。另外有一點，關於編排的次序，私以為既然接在《浪跡天涯》之後出版，就不該把〈誰許一生悠然〉放在第一篇，因為題材和人物太接近了！

　　第二篇〈賀蘭雪〉，腦袋第一個反應：作者一定很喜歡「雪」，所以這也雪那也雪的。（笑）場景拉到塞外，「江北賀蘭，江南尋歡」，同樣是風流佳公子，賀蘭雪硬是比莫尋歡狼狽許多。謎之聲：誰叫他不好好練功，心思都在女人身上，才會被人家打著跑──咦是這樣嗎？以下節錄寫賀蘭雪的片段，那付賴皮模樣，躍然紙上。

　　他膚色白皙，貌相俊美，一雙眸子笑意盎然，身上換了一件象牙白的錦衣，風城皺了眉頭道：「在塞外你穿甚麼白色，沒兩天就是一身土。
　　賀蘭雪抖抖錦衣，笑道：「沒關係，同樣的衣服，我帶了一打出來。」

　　第三篇〈十二樓〉，義子背叛養父的黑幫追殺，難免聯想到古龍《流星蝴蝶劍》，短篇自然不及長篇的深廣，不過這篇較著重在義子與養父之情，人物性格也不同，最後的做法與結果當然就不一樣。如果有選擇，你會怎麼做？然後上一篇的「風十里」再度出現，塞外、黃沙、客棧，而外冷內熱的老板風城，就像電影《東邪西毒》張國榮演繹的歐陽鋒，不知是否有專屬於他的故事？

　　第四篇〈古剎邪影〉，可說是全書我最喜歡的一篇，一來因為主角莫尋歡是我喜歡的角色，二來作者行文向來如筆名「清朗」般天清氣朗，但這篇卻是重口味的，感覺特別不一樣，也顯見作者的多方嘗試。書中前面才說一群朋友圍著火堆飲酒比試，歡樂暢快，後面卻一個急轉直下，來到荒原上幽森詭秘的小廟，而裡面暗藏的秘密是什麼呢？設定、筆法，還有人物的小動作、細微心思，把「恐懼」寫得入木三分，算是頗為成功的驚悚小品。

　　越贏看他不說，也不勉強，只從懷裡掏出一樣物事，那是他在石碑上無意間掰下的一塊，湊近鼻端一聞，果然還有黴腐氣息，他又用手用力搓了搓，搓下一點碎屑，細看了看，不由又是一驚：
　　「這是生生被血浸爛了啊……」

　　第五篇〈似是故人來〉，相較之下就比較平淡一點，尋寶、冒險，還有一點推理，主要在烘托最後那一個畫面「深沉雪」，類似場景在《清明記》「擁雪城」也寫過，只是一喜一悲，心裡頭的感覺畢竟不同。然後，這篇也是雪來雪去。（笑）

　　第六篇〈如星〉，篇幅最長的壓軸作，寫小女俠如星的故事，筆調也是淡淡的，一派瀟灑從容，這樣的架構題材完全可以寫成長篇；若能補足支線，例如北疆刀王、京華七少等人的故事，交叉重疊起來，應該會更過癮。後來查了一下，有另外一篇《羽林郎》，是他師父的故事，只能算是前傳，無法並行，同樣還有《東京夢華》，主角就是京華七少，七比一耶，如果併在一起，咱們小如星若不強勢點，就只能當配角了。（笑）

　　其實，趙晨光的作品，即便是配角也讓人掛念疼惜，比如前面〈誰許一生悠然〉的青絲、〈賀蘭雪〉的袁曲、〈十二樓〉的花朝、〈古剎邪影〉的蒙辛，還有最後一篇〈如星〉中的劉成玉等等，儘管有的人永遠上不了檯面，有的人甚至不得好死，他們仍能保持昂揚的姿態，在必要的時候，做出讓自己無悔的選擇。

　　最後回頭來說「他日相逢」這個題目。

　　君乘車，我戴笠，他日相逢下車揖；君擔簦，我跨馬，他日相逢為君下。

　　原出自漢朝百越民謠，講朋友間的情誼，因此趙晨光將之引為「莫尋歡及其友人」系列題名，比如本書前四篇；同時我們也知道單就「他日相逢」這四個字，亦有「期待後會」的意思，所以後兩篇雖然不講友情，選入本書仍然順當自得，尤其〈如星〉最末一句「喂，徒弟，叫師公。」真是一語道盡千言啊！

　　以上，期待他日相逢，清朗喝茶中。

（本文完）

本文刊載於明日武俠電子報　2012/09/28 第153期http://paper.udn.com/udnpaper/POI0028/223844/web/index.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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