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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標準時間12點整……滋滋……嚓……嚓嚓……喀,各位親愛的聽眾朋友好久不見,又來到我們一年一度特別限定節目,今日起為大家連播一個月,後半還有神秘佳賓和我一起陪大家度過這個夜晚,暫且讓我保密一會兒,先給大家放一首〈繼續向前行〉,聽眾們安心上路啦。」
連安生把收音機的音量轉小,打開車頂上的燈,設定他的行車系統,從車庫慢慢倒車出去,自安靜的巷子滑向大馬路上。
出門還不到十分鐘,他就看見一個高大的男人在路邊攔車,他在路邊停下,關上車頂燈,男人急急忙忙的上車,報了個地址。
連安生認得那個地址,是個知名電台,於是沒有設導航就上路了。
「不好意思,我有點急。」男人戴著口罩,語氣帶著點焦慮。
「好的,在速限下我盡量幫你趕。」連安生溫和的回答,踩下油門,加快速度行駛在四線道的大馬路上。
「謝謝。」乘客看起來放鬆了點,靠回椅背上,腳不由自主的抖起來,過了會大概是意識到這習慣不好,坐直了些,把手按在大腿上,只是沒幾分鐘就又不由自主的開始抖,在腳踏毯上踩出了水聲,他低頭一看,腳踏墊上積了一灘水,他怔了怔才發現椅墊早就濕成一片,身上的西裝像是被泡過似的緊貼在身上,髮尾還不時落下幾滴水珠。
連安生從後照鏡看了眼,紅燈停車時,從置物箱裏拿出條乾毛巾從後遞。
「先擦擦,一會兒要上節目吧?」
「謝謝……不好意思,我都沒注意到,抱歉了。」男人接過毛巾先擦了擦頭髮,又抹了下身上,但水還是不停從身上冒出來,像是他越緊張越止不住,蓋在臉上的口罩變得又濕又重,他有些懊惱的拉下口罩塞進口袋裏。
「來得及的,不用擔心。」連安生從後照鏡裏看見一張帶著惱怒的英俊臉龐,從口袋裏掏出一片青箭往後遞。「試試這個,我從小吃到大,別的什麼酷涼的我都吃不慣,就習慣這個味道。」
「謝謝。」男人接過那片青箭,在熟悉的綠色包裝上看見一個新標誌,他最近才認得這個圖案,表示這東西是可以吃的,他拆開包裝把口香糖塞進嘴裏,嚼得用力,清涼的薄菏味散在口中,讓他稍為鎮定了點,看看時間也不是真的來不及,他停下抖個不停的腿,慢慢又靠回椅背,身上也不再滲水。
車裏除了收音機裏傳來的女聲,報了幾條失物訊息及路況之後,又放起另一首歌。
甜美高亢的女聲,熟悉的旋律在車裏迴繞,男人的臉色有點迷茫,拿起毛巾在臉上抹了抹,喃喃自語的說,「……這是我寫給她的。」
連安生看了他一眼,客氣的說,「很好聽。」
「是啊,連續六週排行榜冠軍,怎麼會不好聽……」男人臉上帶著抹嘲諷。
連安生沒有接他的話,專注在行車路上,台北街頭就算過了十二點仍燈火通明,路邊的行人一點都沒有要變少的感覺。
在一個十字路口的紅燈前停下,對街大樓的巨型螢幕上,老牌男主播正在播報本週重點新聞。
著名歌手海上失蹤已屆十天,家屬今日前往海邊招魂,海灘擠滿情緒激動的歌迷,經紀公司再度呼籲歌迷先冷靜,給家屬空間。
男人看著那張陽光笑臉被大螢幕的糟糕畫質襯得有些扭曲,好笑的說,「也不挑張好看點的,這台老看我不順眼。」
「我覺得這張很好看。」連安生在轉綠燈的時候用最快的速度衝出去。
「你聽我的歌嗎?」男人好奇的問。
「廣播裏常常播。」連安生笑笑的回答,想想又說,「我姪女是你的粉絲,前天也偷偷跟朋友跑去那個海灘,回來被我大嫂罵到哭,整個暑假都被禁足了。」
「那真不好意思,可惜我也沒辦法給你簽個名了。」男人開玩笑的說。
「她要知道我載過你,可能會吵著從此跟我開車了。」連安生想起家裏那個被寵得有些嬌縱的姪女,笑著搖搖頭。
「我還是能讓我經紀人給她寄套簽名專輯的,辦公室裏還放了好幾套。」男人突然間想起似的說。
「千萬別,她要拿到你的簽名專輯,這禁足就不算懲罰了,肯定整個暑假都抱著那張專輯過活了。」連安生連忙婉拒。
男人看起來有點失望,幸好也到目的地了,連安生靠路邊停下按了錶,「這個入口是離廣播室是最近的。」
「謝謝。」男人回過神來,下意識摸出錢包,發現也是濕成一片,一下子愣住了。
「有拿回手機吧?掃一下QRCODE就好了。」連安生回頭,笑著拍拍副駕駛座的頭枕。
男人抬頭看見頭枕螢幕上的條碼,想起來報到所那裏有人跟他解說過,他有些不好意思掏出手機操作,掃了條碼。「謝謝……那個……」
男人緊握著手機,神情也有點緊張,「我還有點公司股票,我也可以想辦法轉給你的,你可以……替我做件事嗎?」
「不好意思,這不合規定,公司規定不能給客人兼職。」連安生露出抱歉的笑容。
「也是……報到所的人說過的。」男人神情尷尬,伸手開了車門要下車,又回過頭來不好意思的朝他笑笑,「謝謝你的青箭,我也從小吃到大,都不記得多久沒嚐過那個味道了,謝謝你。」
「不客氣。」連安生停頓了會又說,「我不能私下兼職,但我可以免費幫個忙,只要我力所能及。」
男人愣了一下,坐回車上,「真的可以?」
「要我做得到的。」連安生重覆了一次。
「就麻煩你幫我跑一趟那個海灘,海濱公園西邊口有個置物櫃,24號裏面有我另一支手機,鑰匙我就放在置物櫃頂上,不確定東西還在不在,要是還在,請幫我把那支手機寄到警局,要是不在……也是命了。」男人語氣平淡的說。
「好的,我會跑一趟的。」連安生答應他。
「謝謝你,真的,謝謝……」男人一直焦慮緊繃的神情看起來放鬆不少。「說真的,拿去賣也行,應該值不少,我不介意的。」
連安生笑著搖搖頭,「你快遲到了,三姑聲音聽起來甜,人可是兇得很,小心挨罵。」
男人看著時間心底一驚,連忙又鄭重跟他道謝,下車跑得飛快。
連安生輕吁了口氣,把車重新開上路,正要開頂燈,平板滴的一聲顯示出一個位置,他看看大約三分鐘的距離而已,接下了這個客人。
轉了兩個彎,看見一個老太太站在路邊,他靠邊停下車,老太太拿著手機對他的車號對了很久,才慢慢上車坐好。
「您好,請問到哪裏?」連安生客氣的詢問,後照鏡裏老太太笑咪咪的報了個地址,是個住宅區。
「好的。」連安生對那邊的路不是很熟,設了導航才上路,收音機裏的歌聲停下,甜美的女聲又傳了出來。
「節目進行到這裏,有一位特別來賓正坐在我身邊,歌壇才子,拿過三次金曲獎的江與榕先生,歡迎你來到我們節目,接下來這個月要麻煩你了。」
「謝謝魏三姐,大家好,我是江與榕,今天起每天都會陪著大家上路。」
「從聽到你要來的消息之後,我每天都保持一個超嗨的心情在工作,大家都說我從來沒這麼賣力工作過,我可是你的歌迷。」
「謝謝三姐,我從聽過妳的節目之後,就一直很想和妳見面,能跟妳一起工作是我的榮幸。」
「說得我臉都要紅了,在聊聊你的事情之前,先來放一首我最喜歡的歌,江與榕的〈囚夢〉。」
「我聽過這首歌呢,去年我孫女給我帶了一張他的CD,為了那張CD我還得去買一台播放器。」老太太面上顯得很開心,還能跟著哼幾句。
「您孫女真是孝順,我去年只給我爺爺帶了條菸,我奶奶還唸了我幾句。」連安生想起奶奶雖然嘴裏抱怨說人都抽死了還讓他抽,臉上卻還是帶著笑。
「哎呀,菸好啊,難買呢,我鄰居也是個老菸槍,為了想弄到一包可是花了不少錢,你爺爺好命啊。」老太太說著嘆了口氣,「我兒子要有你那麼體貼就好了,連他老媽我愛吃什麼都記不住,還是我小女兒特地回國來給我買,不然連點愛吃的也吃不到。」
「女兒貼心,養個好女兒比得上三個懶兒子。」連安生分神看看導航,覺得路線有點偏了,又轉了個彎。「不好意思,不是故意繞路的,這導航有時候不太準。」
「不要緊,我們這裏的路出名的亂,不住這裏的人都搞不清楚,你等下過紅綠燈下一個路口左轉,第三個巷口再左轉。」
「好的。」連安生照著老太太報的路線走,轉了兩次果然老太太報的那條路就在前面。
「對對,前面右轉之後,第二條巷子幫我右轉一下啊,巷子有點小,不好意思了。」
也許是快到家了,老太太直起身,臉上笑盈盈的十分歡喜。
「沒問題,一定把您送到家門口。」連安生朝後照鏡看了一眼,老太太有張圓臉,微胖的身上穿著件深紫紅的改良式旗袍。
大概是注意到連安生看了她一眼,她笑著說,「這麼大年紀了還穿這個色,臉皮很厚吧?」
「別這麼說,我奶奶還愛穿正紅色呢,您這個顏色好看多了,花色也好看。」連安生照她報的地址停在一棟公寓大樓前。
「年輕人嘴這麼甜,一定很受女孩子歡迎。」老太太笑咪咪的拿出手機掃條碼。
「哪裏有,我還在念書的時候,女同學都嫌棄我。」連安生回頭看著老太太笑。
老太太見他眉清目秀,笑起來還有兩個酒窩,看起來就討人喜歡,不由自主的嘆了口氣說,「我女兒要沒嫁到外國,我一定讓你們見見面。」
「我這時節都還得出來開車,命不好啊,您女兒嫁到國外了都還記得在這時節回來,表示她先生對她好,您有個好女婿。」連安生好笑的說。
「那是,不然我怎麼會答應讓她嫁到那麼遠的地方呢。」老太太略帶得意的說,收起手機要下車前,深吸了口氣,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都一年沒回來了,也不知道她回國沒,她要不在,我兒子什麼都不會弄,更不用說我那媳婦了。」
「她那麼孝順,肯定早早準備好了,也才一年沒回來,家還是家,您兒子媳婦跟孫女一定都等著您。」連安生溫和的安慰她。
老太太聽了他的話,心裏的不安穩定了下來。「是啊,應該是的,謝謝你啊年輕人,你人這麼好,說不定我明年就見不著你了呢。」
「借您吉言了。」連安生笑著送她下車,看著她的背影緩緩的滲入公寓大門。
「所以你和李美亞交往了六年啊?」
「是啊,她每一首大賣的歌都是我寫的。」
「所以原來那個神秘的作曲人魚容就是你?!這真是驚天大八卦啊!你是怎麼寫出兩種完全不同的曲風?」
「我最早寫的曲子都是用魚容這個名字發表的,但我經紀人說那種曲風紅不起來,我當時也年輕,看不起所謂的主流,覺得寫那種曲子有什麼難的,硬著頭皮寫了幾首,居然還真的紅了,結果就一直這樣寫下去了。」
「真不愧被號稱為歌壇第一才子,你的才華真是不得了。」
「比我有才華的年輕歌手多的是,三姐喜歡的話,我往後寫了什麼歌都可以在節目上唱給大家聽。」
「我真是賺到了,李美亞的事等下我們繼續聊啊,給大家播放一首〈藍海之下〉,我們稍後回來。」
連安生聽著熟悉的曲子,在路邊停車,掏出菸來點了一支,把車窗按開,已近秋天的氣溫降了不少,夜風吹過來竟然還有點涼。
連安生夾著菸的手擱在車窗外,低聲開口,「在嗎?」
副駕駛座慢慢出現一個人影,手上拿著個平板正在打字,等到按了送出才轉過頭來看著連安生,正想開口的時候皺起眉傾身過來打掉他手上的菸,開口就罵,「想抽不會去買,這也是你能抽的!」
連安生摸摸被打紅的手腕,有點可惜的看著那半支菸掉在地上,沒多久就化在柏油路上。
「這抽起來比較嗨。」連安生看著他搜走身上的菸和口香糖,又去翻置物櫃,臉色很難看的又拿走裏面放的果乾,破口大罵,「你哪弄來的?這東西你也敢吃?你是嫌命長嗎?!」
「那是給你的。」連安生語氣哀怨的說。
他瞬間安靜下來,把果乾往口袋一塞,裝作沒事的低頭看平板,「謝謝。」
連安生翻了個白眼,抓起身邊放的礦泉水喝了兩口,吁了口氣,轉頭見他還在打字,「都初一了還在忙?」
「新來的小女孩不會做事,我都快被氣死了。」他回好了訊息送出,轉頭看他,沒好氣的說,「你又偷兼職了?」
「收了人家好處才叫兼職好嗎?」連安生盯著他手上的平板,看似漫不經心的說。
他無奈的又加了條訊息之後直接關上平板,「不工作了,行吧?」
連安生彎起個笑給他,看得他嘆了口氣,「你啊,白做也不行,盡量別多事了。」
「你要過整點就來,我絕對不多事。」連安生瞪了他一眼,把車窗關上。
「是是,是我的錯,我來晚了。」他語氣無奈神情溫柔,像是在哄孩子。
連安生沒搭理他,把車重新開上路,「剛才接個老太太,人家說搞不好明年就看不到我了,還想把女兒介紹給我。」
「她女兒今年都四十三了。」他好笑的抬手去揉連安生的頭髮,「就晚個五十分鐘也值得你不開心。」
「誰讓你只能陪我一個月。」連安生打開他的手,單手撥順自己的頭髮。
他停頓了會兒,要開口的時候車上的平板滴了一聲,連安生看看位置接了客人。
「先接客人吧,晚些再陪你說話。」他帶著笑容,身影又慢慢消失在副駕駛座上,「我一直在這裏。」
連安生安靜了會兒才說,「杜辛白,我二十四了,不是四歲,也不是十四歲。」
杜辛白沒吭聲,他也沒想得到回應,把車滑到路邊停下,看著一個十三、四歲左右的男孩上車。
連安生凝視著那個臉色蒼白的男孩,又想自己這年紀的時候要是沒遇上杜辛白,應該也只有搭車的命,沒有開車的機會。起碼他還活著。
連安生覺得自己不該老逼著杜辛白要個明白,只能忍著嘆息,露出笑容。
「請問到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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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復活了!對不起大家,我又斷電了三個月才開連載(掩面)
七月限定是新連載,日更我可能做不到,也不敢說一個星期能更幾次,每次說了都做不到,我只能說我盡力更,也希望大家會喜歡安生和辛白QQ
在更七月限定連載期間,還會插更薩維爾的魔法師,至少兩篇都會更到完,莫逆於心要等我把薩維爾寫完才會開第三集。
小冊的部份會在月底前送印,九月初會寄出,讓大家等這麼久實在很抱歉(跪)
接下來希望能一直維持有電的狀態到年底><
大家七夕快樂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