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媽媽參加選舉,大家都以為媽媽是「代夫出征」,只有媽媽心裡曉得,媽媽其實是代替亮均、亭均與阿嬤站出來的。
這是
林宅血案、林義雄的60歲的母親及7歲的雙胞胎女兒,在228當天被刺殺身亡的20年後,他的妻子方素敏寫給雙胞胎女兒的一封信。
曾經有一位前輩向我描述過方素敏競選時的場景,每當神色憂傷的方素敏緩緩步上演講台,台下的群眾,無論男女老少、各行各業,想到她的際遇,即使是最堅強的黨外人士都忍不住泣不成聲,講台上,氣質典雅的方素敏也跟著群眾淚流滿面,我問說那她都講什麼?前輩說不知道,大家哭得太慘了,根本聽不到。
20年後,方素敏在信中寫下當時的心情:「即使泣不成聲,媽媽也忍著撐在崩潰的邊緣,一字一句大聲地把話說出來,讓所有的人知道妳們的事情,希望發生在我們家的悲劇不要再重演。」
方素敏最終以無黨身分,在戒嚴時期囊括了超過12萬張選票,成為該區最高票當選的立法委員,後來她創辦慈林教育基金會,持續為台灣付出至今。
沒有人會說方素敏在消費她的女兒,任何有良知的人都不會這麼說。
當時林義雄的秘書、與他們一家人感情深厚的田秋堇,是第一個發現凶案現場的人,20年後,她也寫了封信給那對她疼愛的雙胞胎,信中提到,她婚後也生了兩個孩子交由婆婆照顧,每當她忙到半夜回家時,回憶都會突然襲來,讓她害怕得不敢開門。
有一晚,我在家門口站了好一會,最後,我強迫自己開門,強迫自己走進婆婆房間,仔細地看著祖孫三人熟睡安詳的容顏,聽直著他們均勻的呼吸聲……,我慢慢走到黑暗的客廳,坐在椅子上,忍不住要哭出來,我緊緊抱著自己,哭到全身發抖。在噤聲哭泣中,我不斷問自己,如果「有事」,我到底會瘋掉?還是會更堅強?一切都顯得那麼絕望,那麼不可預測……。
直到有一天,因緣巧合下,田秋堇聽到李遠哲在演講中說:「站在教育及社區營造的立場,沒有所謂別人的孩子。」
這段話彷彿讓田秋堇得到重生的勇氣,她自述說,在那時她才感悟到,台灣還有成千上萬的孩子需要保護,這些孩子就是支撐她對抗黑暗、使她至今仍行走於這塊土地的力量根源。
從2005年到2016年,12年間田秋堇連任了三次立委,在她三屆立委任內都進入社福及衛環委員會,在兒少福利、弱勢權益跟性別平權上的付出有目共睹。
相信沒有人會說她是在消費林宅血案,任何有良知的人都不會這麼說。
慈林通訊林宅血案20週年的專刊,方跟田的信都收錄在其中
但今天,卻有人說他要「靈魂拷問」王婉諭,不是因為王委員做了什麼違反民意的事情,只因為他認為,王委員外在形象貼滿了小燈泡的標籤,他覺得這樣「沒有人性」。
我想可能是因為,沒有人性的人,不知道什麼叫人性。
方素敏失去了一對雙胞胎女兒,她對社會反擊的方式是,即使每次上台都以淚洗面,她也要把故事說出去,她參選是為了讓人民知道威權的可怕、知道民主的重要,這是她反擊國民黨的方式,也是她面對自己女兒的方式。
田秋堇走入那血跡斑斑的現場,此後多年無法擺脫陰霾,但她選擇為了成千上萬的孩子付出自己的一生,這是她面對黑暗的方式,也是這些孩子也給了她對抗黑暗的力量。
而王婉諭因為小燈泡的悲劇而選擇進入政壇,成為立委進入社福委員會,試圖從社會整體的角度來降低悲劇再次發生的可能性,這是她面對自己人生的方式,更是一種偉大無私的奉獻精神,作為一個民意代表,王婉諭在政治上的作為跟選擇自然要接受選民評斷,但沒有人有資格評斷她面對人生的方式,沒有人有資格說一個不斷付出的母親是在消費自己的女兒,更不用說,還要拷問她的靈魂。
憑什麼?到底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