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丁挽〉中看見
更新於 2024/11/25閱讀時間約 5 分鐘
在備課教學過程發現，有很多白話文，尤其是散文，讀來看似簡單，但對國文老師來說，上起課來其實比文言文更不容易。
為什麼呢？
或許，這個不容易之處在於，學生讀完文章，了解文章內容，然後呢？老師課堂上要怎麼引導、如何詮釋，才能讓學生對於文本的理解及掌握更加深刻？
又或者說，如果只是帶著學生把文章內容簡要歸納分析，談一談讀後心得，然後再補充一些相關文史知識，這樣真的就足夠嗎？
每次面對白話文，其實我都在思索這些問題，因此，在備課時，我都會希望自己可以發現某些角度，試著引導學生發現文字背後所欲傳達的意念，進而能夠感同深受，連結自我跟文本的關係。
一直以來，我們都清楚知道，因為海洋教育議題融入課程，所以需要在課本選錄海洋文學作家，在高中課本中，大部分就是選廖鴻基老師的〈丁挽〉或〈鬼頭刀〉。
過去幾年只教過〈鬼頭刀〉，每次看到這一課都會不知所措，總覺得自己帶的不夠好，似乎無法深刻引導學生理解一位海洋文學作家對海的深情。
最近因為幫忙上重補修讀了〈丁挽〉，在和實習老師柔儀討論文本時，竟不知不覺，腦中就浮現幾個有趣的問題：
1.作者看著海湧伯與丁挽的搏鬥，最後說：「這一刻，我終於了解海湧伯、了解丁挽，也了解了海洋謎樣的魔力。」他究竟了解海湧伯什麼？又了解丁挽什麼？
2.為什麼題目是「丁挽」？從這篇文章裡面能不能看出丁挽對廖鴻基老師的意義是什麼？
3.文章最後提到「旁觀者往往只注意結果而忽略了過程，只有我們曉得，離開澎湃海水後，丁挽和漁人都已失去了風采和美麗。」從這段話裡面，可以看見海洋對作者的意義是什麼？
想著想著，腦中浮現的是今年暑假廖鴻基老師的那場演講，以及和他一同出航的經驗。
記得在這場講座，我感受到一個人為了追求生活的圓滿，為了滿足生命內在的渴望，由內心散發出的這股力量大到讓人震撼與感動。
我很少聽完演講這麼激動，也體會到原來這就是為了一個願景，把願景轉化爲願力，即刻出發、無畏困難的一種寫照。或許我們都還在尋找，也或許我們都在路上。
大海教會廖鴻基老師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也要學會謙卑、學會勇敢、學會和解，更要學會放下矜持。
在讀〈丁挽〉及思索以上問題時，我想起廖老師在演講時說的這些話，突然發現，文章所述此趟鏢丁挽的經驗，也許帶給他三層意義。
親自上陣，卻無法順利鏢丁挽，當下的失落讓他理解海洋及海洋生物的神秘與多變。後來看著海湧伯與丁挽決鬥的過程，體悟到無論對海湧伯或是丁挽而言，這就是場生存戰爭。最後，返航回到岸邊，看著眾人的圍觀，因而對生命中的「輸贏」有更豁達的體悟。
廖老師在〈丁挽〉中提到：「我不曾見過這樣直接、勇猛，而且死不甘休的挑戰。無論岸上或海上，生活確是一場生存的掙扎。」
這每個人都有經驗，常常眼睛張開就必須自願或非自願的進行各種生存戰爭，生命中很多事看似有輸有贏，但往往當我們走過以後，回首一望，才發現原來失去與獲得之間，一消一漲，最終又回歸平衡，就如同大海，風浪過後，必有平緩的浪，恬靜的、溫柔的。
如此思考，誰輸誰贏似乎變得不那麼重要了，也或許廖老師最後才會說「只有我們曉得，離開澎湃海水後，丁挽和漁人都已失去了風采和美麗。」但即便看似失去搏鬥時的丰采，丁挽和漁人的生命也曾經連結而綻放，彼此都有失去，也都有獲得。
在岸上，時時刻刻都在爭輸贏，在海上，或許輸贏、失去跟獲得都可以重新被定義，也可能不需要被定義，畢竟大海遼闊，他的包容力必能教會我們學會包容與和解。
因此，在看著海湧伯跟丁挽搏鬥的當下，他或許才會說：「這一刻，我終於了解海湧伯、了解丁挽，也了解了海洋謎樣的魔力。」廖老師站在更遠的地方看著這場搏鬥，也讓這場鏢丁挽的經驗，有了更不一樣的意義，更展現了海的另一個面貌。
〈丁挽〉ㄧ文不只透過漁人追捕魚類的經驗展現討海人的生活樣貌，並從中體悟到生活中的競爭外，更可以從字裡行間廖鴻基老師心境的轉變，看見大海對他的意義。或許，這也是我們可以引導學生仔細去觀察的重點。
讀著讀著又想起，廖老師帶我們走進山海秘境，陪我們搭四個小時的船，迎向日出、親臨清水斷崖旁，最後再關掉動力，讓海豚靠近，在海面上近距離享受被海豚簇擁的情景，此時才想起，原來廖老師在〈鬼頭刀〉裡寫的「海豚常常會跟在船筏邊跳躍，雖然牠們的泳速遠遠高過船筏，但是牠們就那麼俏皮的跟在船筏邊戲耍。」就是這麼一回事。
廖老師將對大海的理解與情感含藏在字裡行間，文章字面上雖然呈現了許多追捕魚類的精彩故事，但情感的展現卻是相當內斂，和他接觸後才發現果然文如其人，廖老師話不多，但只要開口，都是詳盡在為我們解說，總是用平淡的語氣說出讓人驚駭、驚喜不已的內容。如此平穩、樸實、內斂的人，就像晴天時的大海。
此時，我突然明白，原來最好的教師研習，不一定是可以從講師那帶走馬上可以實用操作的東西，而是講師帶你慢慢了解他所看見的世界，然後，在某一天備課時，我們可能會驚喜的發現，自己也能用更不一樣的眼光跟思考點來理解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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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常在思考，當一位高中國文老師到底要教什麼？
或許，透過文本，陪伴學生一起面對青春成長的焦慮，帶學生看見生命的更多可能，讓學生思索自我與社會的連結，就是教國文最重要的事。
教了幾年發現，我的青春好像都在這裡了，於是，決定慢慢寫下些什麼，聊以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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