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這麼冷的下雪天怎麼來找我這老人家啊?來,先進來吧,雖然這舊房子沒辦法擋多少風寒就是了,喔,是熱茶啊,我還正愁沒辦法生火燒開水呢,你問我這麼多燭燈是哪來的?那些可是為了其他還住在這裡跟我一樣的老人們用的,年紀大了來到這裡生活啊,可是滿怕孤單黑暗的,因為孩子們沒有陪伴他們,你看看最上面,那裡可是最高的樓,頂樓我設置一個大燭燈,點亮後可是非常的耀眼,為了讓孩子們知道父母在這裡的象徵,才大費周章的設置,避免他們在這鄉下地方找不到路,如果要見面卻見不到不是很感傷嗎?
你問我是不是也有孩子?當然啊!你看看這張照片,那跟你一樣年紀卻笑得跟傻子一樣的就是我兒子,旁邊是他的妻子,那小孩就是我孫子,看看,光滑又毫無頭髮的光頭是在吸引所有人摸摸看對不對?然後聽說他們最近去了動物園,然後玩得很開心啊,我也想過去抱抱孫子。
年輕人,如果我今晚能夠挺過去,我會繼續點燭燈的,一直點,直到兒子來了,直到他來看我了......。
(看向周圍,除了簡單的被子外,剩下的都是機構的東西,包括衣服、生活用品、燭燈,還有那最上面的大燭燈,這裡是老人收容機構,由於這時代已經過於進步,人口過度飽和、社會競爭激烈,只要請假就會被裁員,社會管理系統會記錄每一次的經歷,不利於下一次的工作,導致年輕人已經沒時間照顧長者,怕被嚴格的制度下被淘汰,進而喪失工作機會、人脈、朋友、甚至家人,整個社會就像是中毒了一樣,擁有完整的醫療資源與社會援助,但這些卻必須達到一定的階級才行,而換取這些的代價卻是連繫人們最重要的感情,真是諷刺,結果收容機構只是建了一間大型監獄的房子,然後這位老人家受不了裡面的氣氛,硬是在外面又蓋了簡單的木屋,機構人員只是按他的無理要求去買許多燭燈給他讓他安分待在這裡,而那大燭燈?其實只是個大型燈而已。)
老人的心跳慢慢變緩,年輕人知道,他按下按鈕,拿出了筆,看了下老人手中的照片。
「老人家,容我這位過客,幫你譜寫出你所希望的故事吧。」
..................................
「啊,天亮了?」
我緩緩起身,手伸向平常放老花眼鏡的地方,卻摸到另一個不同的觸感,我看過去,卻不敢相信現在的畫面,兒子趴在床邊睡著了,我嘗試把手放在他頭上,但又縮了回來,戴起老花眼鏡看向周圍,這裡應該還是木屋裡沒錯,因為燭燈還在......。
「嗯...爸爸,你起來啦。」
兒子拿起耳溫槍幫我量了下體溫,說燒退了真是太好了,我還沒理解發生什麼事情前,我搭上車,離開了木屋,來到了動物園,兒媳婦抱著孫子向我們揮手,進到裡面,孫子拉著我的褲管說想吃長頸鹿冰淇淋,我當然說好,然後在大象涼亭吃了午餐,兒子說最近公司宣佈可以在星期六日選擇加班或放假了,於是他決定每個禮拜六日都請假陪伴家人。
「也就是說...?」
「爸爸,回來家裡吧,我們來照顧你。」
啊......這句話,我已經等了多少年了,十年嗎?二十年嗎?無論過了多久,原本已經沒有希望聽到的話,我眼睛多少年沒有這麼熱過了。
「對不起,孩子,我不該說什麼你不孝,不照顧老人家,要不是這樣的話,那天你就不會衝出去,然後就......!」
兒子抱住老人,但兒子旁邊已經沒見到什麼妻子與孫子了。
「我才要說對不起,如果能的話,當時應該跑回房間就好了,這樣我就不會被卡車撞死了。」
老人口袋掉出了那張說是兒子家庭照的照片,其實上面只有他與正值青年的兒子。
「謝謝你在最後的時侯看我,兒子。」
「謝謝你養育我,爸爸。」
......................
在世界上有很多人仍然後悔著某件事情,大多數隨著時間可以沖淡悔恨,但只有少數的人,會選擇不相信,遺忘當時的事情,編起謊言,試圖讓自己相信一切還是如此的美好,充滿希望,無論身在何處,受到什麼待遇,過了多少時間......。
喔,這個就當我對這個遺憾的事情的想法吧,老人家,下次可要好好面對現實吧。
你兒子,來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