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愛相逢_第六章@艾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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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樂心頭百味雜陳,緩緩轉回頭,正好對上慕劍南打量的視線。

「慕大哥,索羅夫這個……作法事還要多久?」

原來是索羅夫正對屍體說著奇怪語言,又比著怪異手勢,是以裘樂問道。

「要一些時候,索羅夫很信他的神,每見一個死人就這樣……」慕劍南低聲道。「我大哥也不是壞人,之前還是秀才,只是大宋亂七八糟,他沒辦法只好出家,但國破了,又有誰能好修行……」

「嗯。」裘樂點頭。「那我們就先來挖坑吧。」說到這,裘樂不禁好笑想著,小泥鰍挖坑埋屍,現在自己也是這般。

慕劍南點頭應了,兩人砍了厚枝揀了空地,便開始挖著。

裘樂又瞧東泠指導小泥鰍寫字的背影一陣,呆楞片刻,才收回視線。

「慕大哥,你可知喪膽幫的白虎寨死了什麼人?」裘樂低聲問著。

「小白虎。」慕劍南沒抬頭,像是早知裘樂會問似的,很快接口回著。「白虎寨的寨主,本名陳福全,但所有人都叫他小白虎,不是因為他年紀輕,而是在喪膽幫裡頭,他個頭算是挺小的。」

「嗯。」裘樂點頭,手邊功夫不停,又問:「小白虎是死在長樂縣外?」

慕劍南抬頭,好奇的望了他一眼。「我以為你不太清楚喪膽幫的事。」

「很多事都不明白倒是真的。」裘樂只是這般應著。

「小白虎的確是死在長樂縣外,有人說是為了喪膽幫擄走趙家小姐,趙家派人殺的,也有人說小白虎是死在元兵手上。」

裘樂皺眉。「死在元兵手上?」

「忽必烈常派人四處探消息,只是漢人排拒,是以他一些手下會喬裝莊稼漢。趙佟想安享晚年,但忽必烈總擔心他有異心,該是派了不少人在長樂縣瞧狀況。」

「原來如此。」裘樂點頭應著。

「我認為是元兵殺的。我聽人說,前兩天雲恨天去挑官府殺官兵、燒驛站,還特別留下『喪膽者』三字,報仇意味極濃。」慕劍南又道。

「嗯。」裘樂點頭。見趙家的人馬就知道,他們要殺小白虎,只怕不容易。

「靠山選喪膽……」慕劍南突然抬頭。「裘樂,我先前說過了,我一直想加入喪膽幫,所以探了不少消息。」

「嗯。」裘樂只是挖坑。

「雲恨天早年反官府,對大宋甚是不利,得罪了不少人。眼下情勢逆轉,很多人想加入一道去殺韃子。但喪膽幫挑人極嚴,不僅要勇猛矯健,還會考驗對方的性格,有幸加入者,則可拜見雲恨天受劍。」

「受劍?」裘樂疑惑,停下手邊功夫抬頭。

慕劍南正打量他,像是早候著。「雲恨天會在新加入的弟兄左頰畫一劍,畫記留疤。他那劍法輕靈巧妙,那一畫弧度總是一致,力道也都一樣,旁人學不來的……」慕劍南說著的同時,轉頭望東泠的背影。

「嗯。」裘樂應了聲,卻是低下頭挖坑。

慕劍南也跟進,一時間兩人皆沈默。

「說起來,」慕劍南想了一陣,才又開口。「有件與喪膽幫相關之事,也是人盡皆知之事,裘樂你沒問呢。」

「嗯?」裘樂沒抬頭,只是出聲應著。

「十五年前,雲恨天和尹門的余浩天因故結怨。自此後,喪膽幫便派人找余浩天的下落,還傷了不少尹門的旁系弟子,就是要逼得余浩天出面……」

裘樂沒有回應,只是低頭挖坑。

「喪膽幫追殺余浩天十五年,這是江湖上都知道的事。」

「嗯。」像是迫不得已,裘樂只是應一聲。

「裘樂,」慕劍南突然停手。「靠山選喪膽,學武投尹門。你……是尹門余浩天的親傳弟子吧!」

裘樂沈默一陣,沒抬頭,只道:「還是讓慕大哥瞧出了。」

「我是猜的,」慕劍南又低頭挖坑。「學武投尹門,說得是尹門武功精湛,師父選徒極嚴,選了之後卻是全心傳授。裘樂,你年紀輕輕身手了得,又不願見告,也不是太難猜。」

裘樂只是微笑。

「畢竟這是雲恨天的地頭,也難怪你說不得。」慕劍南好笑說著。

裘樂仍是微笑,心情卻糾結了起來。

東泠真是喪膽幫的人麼?那追殺他師父和尹門弟子的雲恨天的手下?

緩緩抬頭打量她的背影,又惘然收回視線,只能靜靜地挖坑掬土。

「喪膽幫不收女人,」慕劍南噤聲片刻,又道:「或許東泠不是喪膽幫的。她腰上沒繫藍帶三結。」

「嗯。」裘樂只是應了一聲。卻想著,東泠該是喪膽幫的,知道他在找雲恨天又拿了鬼地圖,先前才會這般跟在後頭的。

她知道他是尹門的麼?甚至知道是余浩天的親傳弟子麼?所以才跟著?

她也會嗎?也會為了替雲恨天報傷重之仇,而殺他裘樂嗎?

「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戚戚……東泠,這詞怎麼這般奇怪?」小泥鰍的聲音突然傳了過來。

「很奇怪麼?該說好背吧!」東泠的聲音遠遠傳來,但笑意甚濃。

「嗯,也是。還是東泠好心。」小泥鰍滿意點頭,又開始搖頭晃腦背書。

裘樂先是被小泥鰍的大聲嚷擾回神,抬頭望著二人背影,又聽小泥鰍背起李清照的聲聲慢,終於露出笑容。

「裘樂,小泥鰍是你的弟子?」慕劍南低聲悄問。

「嗯。我只教他讀書識字,他不是尹門的。」裘樂帶著淺笑回著。

「該是這樣。」慕劍南點頭,瞪著眼前的坑。「幸好我大哥的個頭小,這坑該是夠大了。」

裘樂笑著點頭,與慕劍南一道跳出土坑,見索羅夫早已摘了幾朵花在屍身旁候著,於是三人又忙著埋屍去了。

其間,僅有小泥鰍的背書聲迴盪其中。

「……守著窗兒,獨自怎生得黑……怎一個、愁字了得……」

三人六手覆好了土,慕劍南和索羅夫又在土堆前拜了一拜。

「安息吧!」索羅夫丟了野花在土堆上說道。「阿南,我們是不是該替大哥豎個墓碑?」

慕劍南點頭,砍樹削成木片,在上頭刻了「嚴福安之墓」後,直豎於土堆上。

眾人喘好氣,彼此對望衣衫,微微一笑。原來挖坑埋屍竟是這般累,裘樂瞧了瞧自己身上一身污泥,想起初識的小泥鰍,不禁又是好笑。

「師父!」小泥鰍突然喊著。「東泠問說,那無臉鬼埋好了沒有?」

嗯。她怕無頭鬼呢,難怪都不轉頭望。裘樂微笑想著。

「埋好了。」裘樂應聲叫了回去。

這話語讓東泠和小泥鰍回過頭,兩人皆是淺笑,對著埋屍的三人笑著。

「師父,我早上沒寫完的字都寫完了。」小泥鰍很得意的喊著。

「嗯。」裘樂帶笑點頭。

「我也背完書了。」小泥鰍又說。像是今日的苦已受完,師父別再折磨他了。

「知道了。」裘樂笑著回應,抬眼瞧東泠,她正笑得淡淡的,像是已平息先前的恐懼。

「前方有溪,我們先去清洗可好?」慕劍南帶笑等他們話完,提議問著。

「嗯。」裘樂點頭。「小泥鰍,和東泠說,我們去清洗,你們先等在這裡。」

東泠尚未回應,小泥鰍早連忙搖手。「不好不好,這裡剛死了人,很可怕,我們要去一道去。」

裘樂笑了一陣,望向東泠,卻發現她正臉紅。

「小泥鰍,你和你師父去吧,我和那位姑娘等在這裡。」東泠好笑說著。

「好。」小泥鰍猛點頭。也該是這樣,師父和他都是男的,東泠才不會要跟呢。他邊想邊上前,拉著師父的衣襟,又笑道:「師父啊,你可知道埋屍很辛苦了吧!」

「嗯。」裘樂拍拍徒弟的頭,又瞧向東泠,她回應一點,像是表明無礙,他才微笑,轉身跟著慕劍南前去。

索羅夫先是對土堆說話一陣,才跟上一道前行。

不至片刻,一片平坦間,僅剩東泠與那女子。

那女子容貌絕美,仔細瞧看,也才十六七歲年紀,幾番受驚,仍是呆楞。

東泠先是拍拍她,又拿出水袋,給她灌上幾口,那女子喝嗆了,咳嗽連連,才清醒過來,先是無神地望向四周,又將視線挪回東泠臉上,瞪著東泠臉上的疤,神情又是一愣。

「妳、妳……」那女子呆了,結巴又無以為繼,跟著只能瞧向東泠的腰間,見無標記,又皺起眉。

「妳是由白虎寨跑下來的?」東泠語音平淡。

「嗯。」那女子點頭。

「姓趙?」東泠揚眉問。

「嗯。」女子低頭應著。

「要回山寨麼?」東泠又問。語氣冷冷的,一點也不像安慰人。

「不要了。他不理我,我回去做什麼?」女子答著,猛然掉下淚滴。

「嗯。」東泠不耐的應了一聲。「要不,我送妳回家?」

「我……不要!」女子別過頭,又是掉淚。

「那妳想如何?」東泠蹙眉了。

「他、他生我氣,我也不想活了……」

東泠瞪眼,瞥了趙小姑娘一眼。「徐大哥在忙,妳也先別急著尋死。」

「妳、妳知道他……」

「嗯。」東泠不想再理她,放眼望四周,憶起先前似見白光一閃,像是一柄短劍射向嚴福安,只是當時那死人臉太可怕,讓她一時忘了。

她舉步踏向來時路,在附近尋了一圈,總算找到訊息。

她撿起隱在草堆裡的一小段黑布條,撥開草叢,盯著地上的字跡。

「東泠:

不得已現身,請見諒。韃子找上寨或許有狀況,我先回去了解。

妳身旁那人武功極高,得留心。

晚笙任性,眼下我無心相顧,若是可行,請讓希洛送她回趙家。有勞了。

偃之」

她嘆口氣,扯根樹枝弭去字跡,又撥回草覆上,才踏至趙小姑娘身旁。

「妳回家吧,希洛腳程快,急行的話,一天就能到家。」東泠平緩說著。

「我不要……妳、妳也是喪膽幫的麼?」

「妳說呢?」東泠冷冷問著。

「妳知道徐偃之,應該是……可是喪膽幫沒女人的……」

「趙晚笙,妳要麼就回白虎寨,要麼就回家。」東泠說完,走到希洛旁取包袱,掏出一顆梨遞給她。「妳吃完梨後告訴我。」

趙晚笙呆呆接過了,梨花帶雨地盯著東泠冷傲的神色,不敢違拗,只能楞楞地咬著梨,也不敢再問再說。

東泠皺眉又嘆氣一聲,不耐的轉過頭,又掏出梨餵希洛。

希洛喜悅的張口咬著,幾口就將梨吃得一乾二淨,還意猶未盡舔著東泠的手。

東泠猶似未覺,出神地想著徐偃之特別書明要她留心裘樂,為的是什麼。

小溪溪水帶去裘樂等四人一身髒污。

索羅夫原本心傷死者,但小泥鰍可愛,逗得他笑了起來,一大一小清洗之餘,還打起水仗。

裘樂與慕劍南只是安靜的梳洗著。身上實在太髒,只好卸下外袍洗衣,裘樂邊洗邊思量,只想著,關於東泠的來歷,若是以她屬於喪膽幫解釋,那倒是全都有了答案。

雲恨天沒有後代,也沒聽說他曾收徒,喪膽幫又沒女人,那她會是幫眾裡某人的遠親麼?還是哪隻老虎的徒兒吧。裘樂實不願去想她可能是某人的妻。

他呆楞思索著,一邊清洗外衣,直到扭乾張至大石曬著,才發現袖袋露出鬼地圖的一角。

唉!他分心了,竟是沒先取出圖呢。

他嘆一聲,小心地抽出地圖,那地圖是牛皮所製,也不怕濕,只是他怕水暈開了字與圖。

取出鬼地圖定眼一看,不禁好笑瞪眼。原來要獲得鬼地圖難,但玄機倒是容易解啊。

原先上頭僅有一山一林的圖形,加上「鬼吼山」、「鬼叫林」六字,此時沾濕圖文乃現,方位與指示雖是極簡,但不再是鬼圖一副。

白虎寨是最明顯的標示,更向東是黑虎寨,兩寨之間,五座山間環繞無盡茂密樹林,那「鬼叫林」即處黑虎寨前方,鬼吼山則在黑虎寨後側。

裘樂抬眼見慕劍南的打量,微笑問著:「慕大哥可聽說過鬼叫林?」

慕劍南一愣,側頭想了一陣。「從沒聽說過。」

嗯。該是代稱吧。那林子那座山或許有其他名字,只是喪膽幫不欲他人知,自己這麼叫了。

喪膽者雲恨天是在鬼吼山麼?

想到師父交代的事,若他真找到了雲恨天,是否能消去兩方歧見,讓喪膽幫不再追殺他師父或尹門弟子?

裘樂收好地圖,思索一陣,又笑問:「慕大哥可知雲恨天為何叫喪膽者麼?」

慕劍南笑得嘴咧開。「關於雲恨天這個自號,有人說是他讓人聞風喪膽,有人說是他喪盡天良、膽識過人,也有人說是他年輕時受了傷,傷及膽囊。眾說紛紜,雲恨天自己也沒解釋。但決計不是沒膽無能就是了。」

聞言,裘樂不禁好笑。「他是瘦的胖的?」

「嘿嘿,」慕劍南乾笑兩聲。「這我就不知道了,有人說他瘦有人說他胖,但是說他高倒是異口同聲。不過,近幾年來,他大概年紀大了吃得少了,大夥都是說他瘦的多。」

「嗯。」裘樂點頭。「慕大哥真是消息靈通……雲恨天可有徒兒麼?」

「從沒聽人提起。」慕劍南回應著。「他手下夠多了,當中還有不少得授他武藝,其中包括那六隻老虎,也不需收徒了。」

「嗯。」裘樂仍是點頭。敵明我暗、敵眾我寡,他該如何登門拜會,而不會讓雲恨天認定自己是為了報仇而來?

拜帖行麼?想到幾年前,兩位旁系的師叔師弟無緣由被人擄了去折騰半死,又搖搖頭。

「慕大哥知道六隻老虎中,有哪隻是好說話的麼?」裘樂又問。

慕劍南又笑了。「還真幸好你遇上了我。」

「也是。」裘樂笑著點頭致謝。

「嗯,小白虎死了,黑虎不露面,據說金虎玉虎一個比一個兇惡,那青虎在至東靠海,要見他也是不易。只剩大老虎了,大老虎是雲恨天拜把的,只是協管五寨四處奔波,找他也不容易。」慕劍南清楚說明著。

那麼就找黑虎吧。裘樂決定了。既順道,且對方先前出手救人又沒傷其他人,總該不會太惡的,找對方傳達拜見雲恨天訊息,該是妥當得多。

「裘樂,你忘了一件事。」慕劍南悄聲道。

「嗯?」裘樂抬眼詢問。

「小白虎死了,白虎寨在辦喪,你若要找雲恨天,在那裡該找得著的。」慕劍南解釋道。

「慕大哥怎知我在找雲恨天?」裘樂笑問。

「兩方恩怨總該了斷的,你師父不出面那麼久,你卻踏來對頭領地,不是要找雲恨天嗎?」慕劍南笑答。

「也是。」裘樂點頭。

至白虎寨不妥,喪膽幫辦喪,自己上門,雖無挑釁之意,也只怕對方沒空理會或正逢悲痛狂亂,更可能拔刀相向,還是緩緩東行到黑虎寨吧。

「裘樂,你我算是有緣,我和索羅夫和你一道行吧。」

「嗯?」裘樂分心想事,愕然愣著。

「我武功或許不及你,但喪膽幫人多勢眾,大家一道也有照應。」

裘樂微笑,只覺對方不僅風度好,還十分義氣。但東行或有凶險,他不願累及他人,是以只是微笑。

「要不讓我和索羅夫一道,算是保護小泥鰍吧!」看出裘樂心思,慕劍南這般說著。心想,這位裘樂小兄弟宅心仁厚,自己實有意相交,見他偏向虎山行,雖不一定能幫上多少忙,也好過讓他自身涉險。

裘樂仍是微笑。望著漸乾的外衣,心思又飛到東泠身上。

他與她之間,真是敵對的嗎?

若他們注定是這般,他真希望自己代師父送的訊息,能化解雙方仇恨的情勢。

裘樂一行四人回頭見東泠正拉那女子上馬,不禁好奇,連忙趕至近前。

「東泠。」裘樂只是喚了聲。

東泠倒是懂,只是一笑。「我先送她回家去。」

「嗯。」裘樂應了聲,又道:「往回走只怕有元兵,妳有傷,先前還牽動了傷。」

東泠回過頭,望著他的臉,呆楞半晌,才又微笑。「那我讓希洛帶她回去就是了。」說完便下馬,對希洛說話。

這決定也讓在場其他人楞了片刻,沒料到東泠會讓個小姑娘自行走,也是怪。

「只怕她還會遇上喪膽幫呢。」慕劍南提醒著。

趙晚笙聞言臉紅,讓其他人不解,但東泠仍是微笑,說道:「放心好了,希洛日行千里,旁人要追上它也沒那麼容易。」

「可是萬一遇到元兵,他們的箭可厲害了。」索羅夫插嘴說道。

裘樂聽到箭,想到東泠的箭傷,瞧了瞧她的裹傷,沒滲血,才安心點頭。

「嗯。」東泠見到裘樂視線的方向,微微一笑,又說:「那可要請索羅夫幫忙,借你的盔甲一用了,有沒有用說不得,但總是聊勝於無。」

索羅夫先是一愣,隨即笑著點頭,也不遲疑,當即脫衣卸甲。

在場兩位女子見狀,一怔之下很快別過頭。

裘樂見東泠紅透的側臉,只想著,這般害羞的東泠,怎麼看都不像是土匪啊。

「東泠,那萬一元兵射希洛呢?」小泥鰍忽問,幾日相伴,對同樣吃梨的白馬也有了些感情,小孩子倒是憂心了起來。

「放心吧!」東泠笑著,頭卻是沒回。「韃子愛馬,不忍心射希洛的,再說,希洛聰明,會拐彎跑呢。」

「東泠,沒問題麼?」裘樂問著。雖不願東泠涉險,但眼前那女子也嬌小,怕有萬一。

「該是沒問題的。絕不會有浪費藥材的狀況。」東泠語音帶笑。

「嗯。」裘樂笑著應了聲。

跟著慕劍南遞上盔甲,由東泠替趙晚笙套上了,又對希洛喃喃一陣,拍了馬,一人一馬便回原路,片刻後便消失了蹤影。

「現在呢?」東泠轉回頭,望向裘樂。「要去哪?」

裘樂將視線鎖在她臉上,憶起先前自己要她一道行,現在她正問他呢,這讓他的心思又複雜了起來。

「暫且尚未找到桃花源,」裘樂微笑說著。「且先向東走走吧。」

她臉上出現瞬間的疑惑,但隨即消去無蹤,跟著又是微笑。

「也好。」她點下頭,再抬眼,發現裘樂仍在打量,只好又笑。「還要借用你的藥,姑且先跟著你了。」

「好。」裘樂只是應了聲。

一片沈默,僅有目光交視,但其中又多了難解的情緒,只好各自別開臉。

只見慕劍南和索羅夫正在瞧小泥鰍先前寫的字,小泥鰍還得意的教著。「索羅夫,這是東泠的名字,少了一點就是冷了。這是山這是林。」

「哇!小泥鰍,你真識字啊,教我可好。」索羅夫笑道。

「可以啊。」小泥鰍很有為人師的架勢。

聞言,裘樂和東泠都是好笑,笑完又對望。

「想不到你年紀輕輕,就當起祖師爺了。」

「嗯。」裘樂笑著點頭。

「那麼……我們走吧?」

「好。」裘樂點頭。

裘樂拉了馬,東泠跟在旁邊步著,一路無語走近另外三人。

「慕大哥,我們就一道往東行吧。」裘樂帶笑說著。

慕劍南先是不解,原以為裘樂要往西回白虎寨,但隨即意會,當即點頭。

索羅夫先前早聽慕劍南的想法,也不猶豫,當即拉起小泥鰍,讓他跨坐自己肩頭,這可讓小泥鰍樂極了。

五人一馬再度東行。

雖是多了伴,但裘樂和東泠總會不期然對上視線,只是這時彼此多了些絲心思,倒是無法像先前那般心靈相通了。

行進間,裘樂和東泠少語,倒是小泥鰍和索羅夫聊得起勁。

「索羅夫,你家那麼遠,你到這來做什麼?」小泥鰍坐在索羅夫肩上,只覺得自己威風凜凜,得意極了。

「我也不是自己要來的。」索羅夫道。「蒙古人打到我故鄉,我們被打敗了,被收羅為色目軍,我就跟著一路打。剛開始幾年,我因為本事不錯,有點功勞,有人讓我到大都見大汗領賞。」

「後來你就逃出來了。」小泥鰍道。

「嗯。」索羅夫點頭。「我混了十幾年,學會了蒙古話和漢話。後來打仗,聽懂了漢人在說什麼,越殺越不忍心,就逃了出來。」

「原來是這樣。」小泥鰍點頭道。

「我後來逃出來,大家看到我都叫我妖怪,我只有躲到山上,想沿路走回斡羅斯,剛好遇到阿南和……和大哥。」

「幸虧你那時餓得沒力了,否則我險些被你的石頭砸死呢。」慕劍南接口道。

「索羅夫你這麼壯,怎麼不打獵呢?」小泥鰍問。

「百姓沒米吃,大家早就打獵為生了,野食都獵光了,哪還輪得到他呢?」慕劍南代替索羅夫答道。

聞言,小泥鰍又覺得肚子咕嚕咕嚕叫,只是現在天色尚早,也不敢提,只好偷望師父。

只見師父沈默著,偶爾瞧向東泠,又很快收回視線,他再轉頭偷看東泠,她也是這般。乖乖不得了,現在是什麼情形啊?

小泥鰍搔搔頭,總覺得奇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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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嘯辰站在庭中合歡樹下負手背對著來客,一襲白衣像極了出塵的仙人。反觀墨常淵一襲黑衣,兩人成了極大的對比。「墨掌門,別來無恙。」白嘯辰緩緩開口道,語調平淡穩重沒有墨常淵的霸氣...... - 這七年,他後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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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嘯辰站在庭中合歡樹下負手背對著來客,一襲白衣像極了出塵的仙人。反觀墨常淵一襲黑衣,兩人成了極大的對比。「墨掌門,別來無恙。」白嘯辰緩緩開口道,語調平淡穩重沒有墨常淵的霸氣...... - 這七年,他後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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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風瑟瑟,黃沙莽莽,這是西陲邊境之地,也是本次故事的舞臺。 在那個荒涼的地方,卻有一座守衛森嚴的宅院,其名為寒沙密牢。 太玄61年十一月,幾個年輕人因為各自的原因趕來西陲邊境,最後被捲入一場恩怨搏殺之中。腹黑的追愛名捕、避世的遺國公主、新生的尋親女俠,當他們身陷密牢,直面生死密室,誰能浴血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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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風瑟瑟,黃沙莽莽,這是西陲邊境之地,也是本次故事的舞臺。 在那個荒涼的地方,卻有一座守衛森嚴的宅院,其名為寒沙密牢。 太玄61年十一月,幾個年輕人因為各自的原因趕來西陲邊境,最後被捲入一場恩怨搏殺之中。腹黑的追愛名捕、避世的遺國公主、新生的尋親女俠,當他們身陷密牢,直面生死密室,誰能浴血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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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月後,今年正式迎來了第一個寒流。 哀莫心難得一身正裝,在十度的冷空氣裡,站在一座莊園式酒店的入口處等江承方,冷得他有點後悔說要自己過來。 明明說是晚宴卻大白天就開始舉行,他看著與氣溫一點都不符的晴朗藍天,抬起雙手呵氣,讓凍僵的雙手暖和一點,正想找個避風處躲著的時候,他感覺到一股熟悉的怨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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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月後,今年正式迎來了第一個寒流。 哀莫心難得一身正裝,在十度的冷空氣裡,站在一座莊園式酒店的入口處等江承方,冷得他有點後悔說要自己過來。 明明說是晚宴卻大白天就開始舉行,他看著與氣溫一點都不符的晴朗藍天,抬起雙手呵氣,讓凍僵的雙手暖和一點,正想找個避風處躲著的時候,他感覺到一股熟悉的怨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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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日之前,騰蛇君孤身前來探視重傷中的酒徒,一心一意想抓住蘇輕雲歸案的她到底因何來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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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日之前,騰蛇君孤身前來探視重傷中的酒徒,一心一意想抓住蘇輕雲歸案的她到底因何來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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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硬撐不住他只能卸了力朝一旁滾去,激起一陣飛沙 鬼面將軍冷哼一聲,「哼!真是狼狽啊!曾經那樣仗勢凌人現在也不過是隻在沙地打滾的喪家犬。」 說完提劍欲劈,朝暘卻忽然橫出一手攔住他,「你等等!先歛氣!鬼面你氣海有損不能再繼續運轉氣勁了──」 鬼面將軍的雙目變得赤紅,卻一把推開朝暘,「朝暘你別再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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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硬撐不住他只能卸了力朝一旁滾去,激起一陣飛沙 鬼面將軍冷哼一聲,「哼!真是狼狽啊!曾經那樣仗勢凌人現在也不過是隻在沙地打滾的喪家犬。」 說完提劍欲劈,朝暘卻忽然橫出一手攔住他,「你等等!先歛氣!鬼面你氣海有損不能再繼續運轉氣勁了──」 鬼面將軍的雙目變得赤紅,卻一把推開朝暘,「朝暘你別再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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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在接近子時獨身一人走入紅城旁暗影如山的密林。 暗夜中不時傳來的夜梟啼鳴像極了淒厲的闇啞哭音,令他繃緊了全副精神。 那日李樂天又拉著他講了整整一刻鐘的鬼故事,無不繪聲繪影,驚悚恐怖。 雖然「未知生焉知死」,對於鬼神他是敬大於畏,但若可以,他是極不願意在這種時間走進這木麻黃林。 雖今日十五,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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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在接近子時獨身一人走入紅城旁暗影如山的密林。 暗夜中不時傳來的夜梟啼鳴像極了淒厲的闇啞哭音,令他繃緊了全副精神。 那日李樂天又拉著他講了整整一刻鐘的鬼故事,無不繪聲繪影,驚悚恐怖。 雖然「未知生焉知死」,對於鬼神他是敬大於畏,但若可以,他是極不願意在這種時間走進這木麻黃林。 雖今日十五,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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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雨走出李哥的店,沒走多遠就看見鍾平在那裡等他。 蘇雨點了支菸給他,自己也點了支菸。 『你那路祭的動靜不小,找到那小丫頭了?』鍾平蹲在路邊問他。 蘇雨也隨意的坐在路邊的圍欄上,「嗯,不過她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應該是有人用了控鬼術。」 鍾平聳聳肩,『反正是個替死鬼,能給冥主交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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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雨走出李哥的店,沒走多遠就看見鍾平在那裡等他。 蘇雨點了支菸給他,自己也點了支菸。 『你那路祭的動靜不小,找到那小丫頭了?』鍾平蹲在路邊問他。 蘇雨也隨意的坐在路邊的圍欄上,「嗯,不過她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應該是有人用了控鬼術。」 鍾平聳聳肩,『反正是個替死鬼,能給冥主交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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