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對峙

　　楊文明不知道從那裡得知我正在研究智慧藥的事，他現在好像是別的事情都不做，就是費時費力的監視我們，哪怕是我們稍微跨出禁區半步，他也不留餘力的狠狠往那大砍一刀，我是不理解，他為何那麼痛恨我們這群人，說到底，大家都是同一個單位下的人，就算不曾合作，也算是搭在同一條船上，他現在做事風格已經不像一開始那樣有所保留，也不在裝的一副慈祥和藹的臉，或許他知道，現在的川康生技就只剩下我和歐陽龍，而且論資排輩，我即便在這也待了十年，永遠都比不上他那自認為高尚開國功臣的地位。

　　離實驗結果還有三分鐘，那應該是第一次感受到，為何時間流逝的如此緩慢，知道這次來者不善，雖然我對自己說，我已經做了做了萬全的準備，但這樣的突襲確實成功讓我亂了方寸。

　　隨著腳步聲逼近，我可以斷定，他不是一人前來，那其他人一起來的，會是誰呢？

　　我也沒有心情再去猜，沒等他們來到樓層入口，我便站在實驗室外，眼前筆直的通道，雪白的牆壁，白色的燈光填滿了整個空間，絲毫沒有放過任何一個角落，就好像光線把黑暗趕盡殺絕一樣。

　　他們終於來了，人群在通道的盡頭出現，帶頭的，就是楊文明，他雖然已是古稀之年，但動作舉止依然俐落，身為北方人的他，個頭高大，在人群中好不顯眼，他對西方文化有著偏愛，成天都是整套完整的洋服打扮，一手拿著鑲金把手的拐杖，一頭白髮，就算我從遠處沒看出他的臉孔，光是這副打扮模樣的人，就只有他。

　　隨著他們的步步逼近，我看的更清楚，身後的人還有李家泉，史密斯夫婦，王文等人。

　　李家泉是實業家，自然的瞧不起我們這些做軟體的，在他封閉的世界觀裡這社會依然是由石頭建立，對他來說摸得著的才算真實，能擺在眼前的才是真相，他每次出門，身邊都有不少保鑣，還有一些人手裡總是拎著一個黑皮箱子，聽說裡面裝的都是現鈔，以備他不時之需，當然他的軟肋就是科技，也或許在那些運算背後對照出他的身影就像是一隻猴子，對我們這種科技領域的人恨之入骨，避而不談。

　　史密斯夫婦就是個牆頭草，家族中不少人在聯合政府擔任要職，川康生技能有那麼多特例，他們夫婦倆佔了不少功勞，史密斯太太是東非人，家族在中亞擁有不少自然礦物的採礦權，就算是稀有金屬在他們眼裏也變得像是稀疏平常的破銅爛鐵，只要有錢，他都可以賣給你，是個典型的認錢不認人的資本主義，看來他是從楊文明那兒得了不少好處。

　　而另外一個王文，是個神秘角色，我對他的了解不多，他甚少露面，每次大會，他都一言不發，坐在角落靜靜的看著眾人，他身高一米八九，五官端正，劍眉星目，雙眼炯炯有神，即便安靜的坐在一旁，也讓人無法忽視他的存在，他像是在河堤垂釣的老者，看上去漫不經心的樣子，實際上就像在等待大魚上鉤，在魚竿沒有任何動靜之前，他都不會輕舉妄動。

　　只是萬萬沒想到向來中立的他也跟著來了，而其他股東則是不足為患，他們都只是些投機份子，只要那裡有利益，就往那邊站，要說服他們基本上不需要任何技巧。

　　楊文明見我站在大門，走過來之後便說道。

　　「哎唷，怎麼好意思要你親自迎接我們啊！哈哈哈！」

　　「客套的話，我就不說了，今天你不請自來，還帶了那麼多人，我們就別浪費大家的時間。」

　　我對著他和身後的人一併說道。

　　「大家都進來說吧。」

　　這座大樓的會議室，並不常用，平常我們都躲在實驗室，這裡基本上就跟倉庫沒兩樣，但此刻長長的會議桌都坐滿了人，大家的眼神都集中在我和楊文明身上。

　　我們兩人坐在最前面，並肩而坐，他一臉胸有成竹的樣子，看來是準備好了想要設計我的材料。

　　「今天你們前來，不知道有何事，不妨直說。」

　　「黃博士果然是個人才，做了違法的事，依然那麼淡定，絲毫沒有膽怯的感覺，佩服，佩服。」

　　違法的事？我雖然不敢說是個什麼大好人，偶爾為了達到目的，使了一些手段，還是必須的，但是在沒有傷害人，沒有違法為大前提。

　　「這話可不能亂說，如果沒有真憑實據，就把你的話收回。」

　　說完，楊文明從口袋裡拿出一顆藥丸，一半是紅色，一半是藍色。

　　「這顆藥丸，就是證據。」

　　楊文明瞪大眼睛看著我，嘴角上揚，大搖大擺的走在眾人面前一邊展示，一邊說道。

　　「這顆藥丸裡面的，是使用克隆技術的細胞組織，別以為你弄成這樣小小一顆就沒事，萬一這東西流出去，被聯合政府的人發現，我們在座各位都脫不了關係！」

　　他一說完，每個人都交頭接耳的，議論紛紛，就是沒有一個人正面回應，突然從角落冒出一句話。

　　「不知道楊先生，你這藥丸，是從何而來的呢？總不能你隨意拿著一顆藥丸就說是證據。」

　　是王文！難怪如此陌生的聲音，這也是我第一次聽他說話，而且乍聽之下，他好像是有意幫我，楊文明見他這樣一說，也有些反應不過來，連忙說道。

　　「唉，你這樣說是在暗示我在冤枉他，那好，黃博士人就在這，你可以問問他？！」

　　楊文明走到我前面，手裡還拿著那顆藥丸，高高舉起，和我視線成水平線，質問我。

　　「黃博士，你敢不敢在大家面前說清楚，這藥丸，是不是屬於你的！？」

　　我看著他殺紅了眼狠狠地盯著我看。

　　「是，是我的。」

　　眾人聽我這一說，一片譁然，唯獨王文一臉淡定，露出微笑，彷彿他猜到了我接下來要說的話。

　　「但，這是我實驗室專用的藥丸。」

　　「你？！你什麼意思，實驗用不實驗用的？」

　　「哈，實驗用藥丸一詞還需要解釋的話，豈不是侮辱了楊前輩你的智商嗎。哈哈」

　　「你⋯」

　　只見楊文明被我的話氣的站都站不住，一手扶著桌子，一手指著我。

　　「楊前輩手裡拿的，確實是我的新產品，智慧藥丸的實驗品，各位放心，它並不是我最終成品，這個實驗藥丸只是在進行測試時的實驗組，況且，真的用克隆技術去做成藥丸販賣的話，那價格，恐怕只有各位有能力負擔的起了。」

　　王文接著我的話說道。

　　「你剛剛說的，智慧藥丸？是什麼東西？難道是像電影裡的那樣，吃一顆，就變聰明嗎？」

　　就在我正要解釋清楚的時候，大門外突然傳來一把清脆響亮的聲音，不是別人，正是歐陽龍。

　　「就是那麼神奇！」

　　歐陽龍也趕到會議，恐怕是有人通知了他來幫我解圍，歐陽龍跟我打了個眼色，原本在談判中處於下風的我，也鬆了一口氣。他也不知道是從哪裡想出來那麼多台詞，而且可以三言兩語的就把大家的焦點轉移到別的地方上。

　　「各位應該都還記得，公司的之前發布的記憶實境吧，這個產品讓我們開闊了一個全新的市場，那幾年，大家分紅也賺了不少吧！」

　　歐陽龍從左到右看了大家一遍，慢慢的再繼續說道。

　　「那是黃焦和他的團隊做出來的產品。」

　　楊文明冷言補了一句。

　　「還同時給了很多機會讓對手攻擊我們，哼！」

　　「攻擊？他們也只有吃我們吃剩的份，只要我們關閉服務，他們就必定破產，但！我們絕對不可以這樣做。」

　　沒想到歐陽龍事先斬斷他的詭計，楊文明瞪大眼睛看著歐陽龍，欲言又止的，他現在心裡肯定恨不得把我們兩個掐死，以解他心頭之恨。

　　「外面那群人的新公司，人數少，產品弱，根本不是我們對手，他們必定要依附我們才能生存，所以他們肯定不會希望我們有事，反而會做很多產品來配合我們，我們何樂而不為呢？」

　　李家泉清了清喉嚨，雙手交叉放在胸前，對著眾人說道。

　　「說的很有道理，可是那不是我們今天前來要討論的話題，歐陽先生，你扯遠了。」

　　楊文明連忙接著李家泉的話。

　　「對！對。你在胡扯什麼，今天我們是要來清理門戶的，黃焦他擅自破壞我們和聯合政府的協議，利用限制型技術製作產品販售，這事情萬一被聯合政府知道，我們都有麻煩！」

　　話音未落，其他人都好像早就商量好一般，不是點頭表示認同楊文明的話，就是輕聲細語的說著認同的話，看起來也不誠懇，或許也是被逼著要配合的。

　　歐陽龍看了看我，以我們十年來的合作默契，他光是一個眼神，什麼話都不說，我就能猜出個七八成他想說的話，他應該說表示這件事他也不知道太多詳情，問我是否可以解釋。

　　我點了點頭，把我原本想要說的話繼續說下去。

　　「我當然知道克隆技術不能當作販售用途，這些那麼低級的錯誤，我可是不會以身試法，正式的智慧藥丸，是用人工合成蛋白質取代，它的成分，就跟雞蛋白差不多，沒什麼特別，更別說是用了什麼違法技術。」

　　反正技術細節他們也不懂，我也不想細說，就繼續舉例表示這款藥有多厲害。

　　我對他們說的，大致上意思就跟李勇浩當初構思的差不多，智慧藥丸，並不是像電影裡的那麼神奇，吃一顆就會瞬間變成全能型聰明人，而是你服用的是屬於什麼類型的藥丸，你才擁有什麼樣的智慧。而實驗用的智慧藥丸是語言能力類型，就算一個完全沒有學過中文的西方移民者，睡前吃一顆中文語言的智慧藥丸，醒來就能說出基本的中文單詞。

　　這聰明藥丸就等同一個小時的學習訓練，多吃幾顆，記憶就會越來越強，但一次吃多顆雖然不會有什麼傷害，但也不會有加速記憶的效果。

　　我興致勃勃的說明這顆智慧藥丸有多神奇時，現場的人不是露出讚嘆的表情，就是露出質疑的臉。

　　「這真是個笑話！哼？！我⋯」

　　史密斯先生從口而出了一句中文，還帶著濃厚的北方人口音，認識史密斯夫妻的人都知道，他們以西方貴族移民者自居，一直不肯學中文，所以根本不會半個中文字，當然我知道他們並不是心裡傲慢或搞什麼種族分離，就是純粹我們中文太難學了，對他們這些什麼都不缺的移民者，確實不需要花這種心思，但又拉不下面子說學不會，就一直把不想學掛在嘴邊。

　　而剛剛那句話，就像是在漆黑一片的房間裡突然冒出一頭巨象，大家第一時間彼此互看，彷彿在尋找一個可以解答他們心中疑惑的人，當然，包括楊文明在內，他此刻像是一匹突然感覺到危機的狼，伏低了身子靜靜地看著。

　　「你們不用猜了，你們桌子上的那杯水，我都放了中文語言的智慧藥丸，稀釋了，你們看不到，聞不到，無味無色無感，怎樣，史密斯先生，你還好吧？哈哈！會不會突然覺得說中文也不是什麼難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