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廢料是當代文明必然的代價嗎?帶你了解輻射到底有多危險,以及各地面對核核廢的因應措施

2021/01/13閱讀時間約 16 分鐘

輻射很可怕欸!接觸到就會致癌!真的有這麼誇張?

日常生活中的輻射(資料來源:阿波羅新聞網
在物理的分類上,所有會產生電磁波的東西都可稱作輻射,日常生活中我們經常可以接收到輻射,包括X光、WIFI、電燈、收音機的無線電波,或是來自外太空的宇宙射線和少量但舉足輕重的氮氣、核彈試爆產生的塵埃,把這些林林總總的因素統合起來,就是所謂的「背景輻射」。
圖一:輻射劑量比較(資料來源:行政院原子能委員會)

微波爐少用、看電視離遠一點、吹風機不要用太久,因為!它們都有輻射!但是你知道輻射還有「劑量」問題嗎?

早在十六世紀時,研究醫療化學的巴拉賽爾就說過:「所有物質都是毒物,沒有一種不是毒物。只要劑量正確,就可以把毒物變成仙丹」,所以「有沒有」輻射不是問題,該留意的是「劑量」多寡。
就如同,時有新聞媒體亦或周遭的友人告訴你:「欸~不要吃香腸啦!裡面有亞硝酸鹽會致癌!」但,如果醃製肉類裡不添加亞硝酸鹽的話,我們反而會受到肉毒桿菌的危害,只要服用一克,就有可能死亡。於是就有了世界衛生組織 (WHO) 所制訂的每日容許攝取量 (ADI),另外還有最大殘留容許量 (MRL),則是各國政府為廠商所訂定的標準,廠商若超過這個標準便會受罰。總歸來說,「劑量決定毒性」,就算像亞硝酸鹽這樣的毒藥,只要拿捏正確也能成為救命仙丹。

在醫療服務的範疇當中,輻射的劑量並沒有法定限制,因為在臨床所需做的是「利弊」評估,若照X光片後,可讓醫師團隊做出更加準確的判定,那就是必要的(廖彥朋, 2016),這和反核人士口中「核能與核廢料的輻射量會危害人民的健康」此一說法是有矛盾的,就像0和1之間存在著無限種可能,我們無法把事物類歸成單一。

儘管我們打從受精卵開始就不斷的接受這些輻射,卻沒有立刻死掉正是因為劑量很低的緣故(廖彥朋, 2016),而「微西弗」就是在計算輻射劑量時所使用的單位。根據原子能委員會輻射偵測中心所提供的數據(每五分鐘系統會定時更新監測資訊)指出,對比其他地區,如阿里山0.096微西弗/時、合歡山0.134微西弗/時、石門水庫0.070微西弗/時等,蘭嶼核廢貯存場大門口每小時所偵測的輻射劑量為0.023微西弗,是相對較低劑量的區域(參考資料:行政院原子能委員會輻射偵測中心)。

關於核電的辯論有如對宗教的討論;核廢料在臺灣已經是政治和民粹問題,而非能源和科技問題

人類的大腦存在著「確認偏誤」,即個人選擇性地回憶、蒐集有利細節,忽略不利或矛盾的資訊,來支持自己既有的想法或假設的趨勢,反觀擁核人士與反核人士所持的論點以及所引用的數據皆不盡相同,兩方在無意之中都收集了對自身論點有利的資訊,而忽視對己方不利的論述。
在現代,「網路」成了一個很好的傳播媒介,少數人懂得如何運用新媒體來發聲(郭良文, 2010),觸手可得的網路資料參雜了許多偏頗不實的說詞,普遍時候,影響投票結果的絕大多數人,沒有在日常生活中公開表達意見,使得大部分的社會議題其結果往往不如預期,也就淪落到同溫層的平行世界。
核能議題牽涉政治因素、意識形態、經濟社會、中央與地方等問題,然而現存低階核廢料的蘭嶼鄉,在2018年舉行的公投第 16 議案「以核養綠」中,卻僅有37%的投票率,而同意與不同意的比數亦無太大的差距,不同意票只多於同意票183票,和以往參與街頭抗爭、積極表現對核廢料去留問題不慎認同的行為大相徑庭,對於還擁有蘭嶼戶籍卻沒有待在蘭嶼本地生活的人,或許在此次並沒有返鄉投票,而這可能是促成投票率偏低的因素之一。
自2011年開始,廢核遊行大多舉辦在三月至四月期間,且遊行每年都會有新的主題,如2011年「我愛台灣,不要核災」、2013年「終結核四,核電歸零、2016年「告別核電,面對核廢」及2019年「告別核電,風光明媚」等。其主訴求大至圍繞在:「核廢立即遷出蘭嶼,全面檢討核廢政策」、「核一、二、三提前除役」。
臺灣在走向民主的道路上自豪地擁著票票等值的投票權,不過這項榮耀似乎在2018以核養綠公投結束後無以體現,蘭嶼居民37%的投票率帶給社會像是無能為力的反抗。究竟是政府、民間團體給予施壓,使得居民不敢表態,亦或蘭嶼居民本身對這個議題無感,如果是這樣的話,平時社會上、網路上及公投前反核的聲浪是從何而來,又該從何解釋?也或許其實政府將核廢料安置的很好,且回饋金的補助其效益已遠大於居民對自身健康安全的重視,究竟蘭嶼當地的居民反對的是用核能發電,還是反對核廢料放在蘭嶼?
隸屬行政院下的〈蘭嶼核廢料貯存場設置真相調查小組〉,總耗時三年半的時間,於2019年11月祭出25.5億元的回溯補償金,與當初信誓旦旦說絕對可以解決蘭嶼核廢問題,其所提出的解方著實讓人難以接受,還強調補償金會持續發放至核廢遷出之日,在此,補償金的發放是否成了低階核廢於蘭嶼「持續置放」的代名詞。(參考資料:〈蘭嶼達悟族人:我們不要25億補償金,先處理核廢料遷出〉
在反核觀點的論述之中,總是脫離不了「核四廠」的核能安全議題,單是已知的原能會開罰糾正違規事項,就累積了512件,包括數起嚴重的主控室失火、核島機組泡水等,被原能會開罰至少2290萬罰款。
嫌惡性設施在民主的運作之下容易產生鄰避困境,更因為決策的是輻射廢棄物的最終處置場,不管國內外,皆發生過激烈的抗爭。在過去,臺灣的威權統治使得許多公共決策不公開、不透明化,時至今日,民眾對於政府的不信任感仍然,且日益增高,在資訊不對稱的情況下,每個人對於風險的評估又大有不同,進而造成多方意見分歧。(邱崇原 & 湯京平, 2014)

文明的墳場——各地核廢貯存場現況說明與借鏡


「核能因美國投擲原子彈的集體罪惡感,而在一片欣喜若狂中誕生。過去至少二十年,它曾是煤炭的『乾淨』替代品,看來自此可永遠滿足一切能源需求。」
——S. David Freeman
能源為當代世界各國共同煩惱的課題,在過去,核電的發展開端是為了核武的發展,直至現今,我們已有許多選項可以替代核能發電,太陽能和風力已成為各地取代核電廠的首選;在全球,核工業整體的發展已呈現衰退,而在某些核武國家,卻仍然是投資項目的主要標的(周世瑀 & 房思宏,2017),如 2018 年,全世界有九座反應爐啟用,其中有七座位於中國,兩座位於俄羅斯;2019 年上半年有四座反應爐啟用,其中兩座位於中國。
然而反應爐落成的數量不一定完全等同於中國一心一意想發展核電,另一方面,中國同時也投資了許多資金在再生能源上,是歷年來投資再生能源金額最高的國家,如 2017 年時花費了 1,460 億美元,超過全球再生能源投資總額的一半(魏揚,2019),也能說現今中國的經濟發展及產業型態迫使它必須「擁有」這麼多發電的方式(包括這麼多反應爐的數量)。

韓國慶州:同處東亞,也有公投、地震、地下水的問題

圖二:慶州中低階核廢料最終處理場全景(資料來源:端傳媒)
早在2006年時,韓國便採取主動提出申請的形式,角逐「中低階核廢料最終處理廠」之選址,參與的城鎮分別有慶州市、浦項市、盈德郡和群山市,最後以公投 89.5% 的支持率(且投票率達七成)選定在慶州,不過這也和慶州市主要的產業類別脫不了干係,那就是「建設業」,因為這樣這些公司就可以拿到許多工程的補助,而另一部分也和韓國公投制度鬆散、近年來年輕人多半移居大都市如首爾有關。由於慶州是一個千年古都,又沒有過多的天然資源,當地政府想要振興觀光,便主動爭取慶州市成為核廢料最終貯存地的地點,以獲得鉅額的補助款。(參考資料:〈韓國千年古都慶州,如何儲存百年核廢料?〉
韓國在十多年前,其中低階核廢料最終處理廠選址就已訂定,反觀臺灣歷經了四十個年頭,經歷過抗爭、討論、公投,此議題至今卻還是一燙手山芋,且往後能源的配置與發展都還是未定數,但近年來根據原子力環境工團的評估結果,慶州一地的選址,存在地震與地下水的危機,而位處地震帶上、擁有豐富地下水資源的臺灣,這樣的慶州,或許是現階段我們最可參考的案例。

芬蘭 Onkalo:有獨立的管制機構、民意支持度極高,且設址地居民接受

圖三:芬蘭 Onkalo 處置庫內部(攝影:賴振元/資料來源:端傳媒)
已建置好的Onkalo,因芬蘭的地質古老,故沒有地震問題,其建造及規劃不能當作全然的參考對象,而其對於核能、核廢料相關議題決策與討論專門設立了獨立的管制機構,及資料的公開透明化,則是臺灣很值得學習的地方。
芬蘭所打造的 Onkalo處置庫,是世界上第一個設計用來儲存「高放射性」廢棄物的地方,反觀臺灣社會,光是在面對低階核廢料處理的問題,就已出現劇烈的反彈聲浪,無非是因為「選址」一直以來都未曾有一個合理的解方。

瑞典:每年在地下核廢處置庫舉辦馬拉松,讓民眾親身接觸、了解

圖四:瑞典 Äspö 實驗坑道(資料來源:台灣電力公司)
瑞典之高放射性廢棄物選址程序起始於1976年,透過各地的鑽探,目的在增加對母岩狀態與處置設施長期安全影響之了解。然而調查過程也不是全然順遂,如1985年間在阿爾蒙厄 (Almunge) 地區調查時受到了地方民眾激烈的反彈,於是 SKB 公司於 1992年,提出了地方政府自願參與之選址程序的計畫。
在瑞典,發展技術、處理核燃料,和「告知大眾」是一樣重要的事,為了讓大家更認識核能,SKB公司每年也會在地下實驗室舉辦馬拉松,從450公尺深的地方起跑,跑3.5公里一路到達地面,讓跑者同時認識核廢處置庫的內部情況,目的是讓大眾知道相關內容及細節,他們才會開始對核電感到安心、信任。
SKB 公司在公眾溝通上所作的努力,從在候選區域草創資訊中心、發行月刊、舉辦年度地下實驗室馬拉松、運輸船開放參觀以及各式民意調查,更細心規劃如何將各項調查與研究成果推廣給民眾, 足見其深切用心,並十分值得我國學習倣效。(參考資料:「瑞典 Äspö 高放射性廢棄物處置技 術研習課程」出國報告

反核與擁核,能否握手言和?


「倫理就是一種選擇,人類尋找理由以建構自己的樣貌,並付出代價。」

——吳明益
根據台大風險中心2018年12月的報告顯示,雖然有82.6%的民眾表示自己關心或是非常關心台灣的能源政策,卻僅有32%的民眾正確地回答了台灣最主要的發電方式為燃煤,且有高達43.6%的民眾誤以為台灣的主要發電方式為核能。(參考資料:綠能真相知多少 九張圖表帶你讀懂台灣與全球的能源現況
以歷年的發購電量看來,國人在用電需求上逐年增高,不外乎隨著經濟的發展與消費習慣使然,多了更多二十四小時營業店家,且臺灣製造業占產業大宗,如紙漿、鋼鐵、化學製品,皆需二十四小時運作,加上與他國相比,我國的電價相對偏低,電費占其整體支出比例不高,節省電費相對有限,(王怡臻,2016)
抑制全球暖化的另一個說法,就是從「改變能源使用」的來源,來達到減碳的目的。從煤炭改用天然氣是減碳,而棄煤改用核能是激烈的減碳,因為核能只在建造、採礦、處理燃料、維修與除役時才產生溫室氣體(Greenhouse Gas, GHG)——跟太陽能差不多。(李建興, 2019)
關於核電的辯論有如對宗教的討論,核廢料在臺灣已經是政治和民粹問題,而非能源和科技問題,核能議題牽涉政治因素、意識形態、經濟社會、中央與地方,反對與支持所持有的觀點不單單是針對能源政策,更存在著個人的意識。
你支持使用核能發電嗎?
  • 擁核方:我支持使用核能發電,以現今的能源技術來說,其運轉風險可估、可處理,不需要過多的擔心。
  • 反核方:我反對繼續使用核能發電,過去有三哩島、車諾比、福島等嚴重核災的發生,臺灣地狹人稠,經不起任何一次的核災意外。
  • 擁核方:這些事故是可避免的。三哩島事件對業主是一場財務災難,但它洩漏的輻射量微小,在輻射暴露的可接受限度內,沒傷害任何人;車諾比事件中,兩用反應爐在設計上本就有嚴重瑕疵,訓練不良的人員又實施了錯誤的緊急關機步驟,加上蘇聯官員們都急著想升官而隱匿核災現場的實情,最終導致了最嚴重的結果;福島第一核電廠已知的工程失誤就已讓福島反應爐脆弱到危險程度,設計之初也無視海嘯淹水的風險,在反應爐上方而非下方安裝後備電源,否則就能保護緊急冷卻系統。(李建興, 2019)
  • 反核方:可以去看看由車諾比事件翻拍的電影:《核爆家園》,或許更能理解發生核災的不可挽回性,意外永遠指的是意料之外。
你認為哪種發電方式是乾淨的綠能?
  • 擁核方:相較於燃氣燃煤發電,核能造成的空汙排碳明顯較少,更為不成熟的綠能打下未來發展基礎,避免大規模開發再生能源,留給生態休養生息空間。
  • 反核方:發展再生能源是國際趨勢,且成本會越來越低,這樣對比核能發電更具有優勢不是嗎?
使用核能發電後產生的廢棄物要如何處置?
  • 擁核方:若可以再重複利用核燃料,核廢料將不再是棘手問題,核能也將成為真正的永續能源,效益更勝目前的光電及風電等再生能源。
  • 反核方:把低階核廢料丟在原住民部落或是偏鄉,壓迫發展資源最稀少的弱勢族群出賣健康和土地,除了其所帶來的輻射危害,將延續數百年至數十萬年,更造成世代與環境的不正義。
結語
我們總希望可以客觀看待事情,針對世界現狀的簡單問題,例如「全球有多少人口享有電力」、「有多少一歲孩童接種疫苗」、「有多少比例的女孩讀完小學」,也希望能夠提出正確的觀察。但事實上,我們一再給出錯誤的結論,而且錯得離譜。——摘自《真確:扭轉十大直覺偏誤,發現事情比你想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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