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紛亂擾攘的世界（6）：困獸猶鬥

紊亂的呼吸聲，慌亂地找不著序的步伐，梁馨媗飛快往右方走道奔去後，逕直進了處店家，於意識到是間時尚女裝店後，不住於心暗叫不好──女裝店意味著慕容楹有極高的機率得以追進，她得先找個地方躲起來！

而服飾店內得以有辦法躲藏起來的地方，便只有更衣室！

更衣室、更衣室……她得先躲進更衣室裡！

思及此，梁馨媗立即抬頭確認店內標示，於尋至更衣室的方向後，旋是往那頭快步走去，卻不料即要步至其門口處時，一人直往左旁的層架中闖出──

梁馨媗定睛一看，不看還好，一看差點心臟跳至了嗓子眼──正是慕蓉楹！

見狀，梁馨媗倏地止步，回身試圖往另一方向跑去，慕蓉楹則眼明手快地上前攫住其衣領，以至於梁馨媗而後地往前踏步，全是徒然。

一意識到自己目前境況，梁馨媗僅好使出最為常見且有效的一招──大聲呼喊以示求救，即是啟唇高聲吆喝著：

「放開我！放開我！」縱使這般舉止有些丟人，可比起等會或許會被眼前人抓去毒打一頓，她倒寧可此時面子薄些，以尋求一絲生機，「救命啊──有人……」此語未落，一些旁人已然紛紛投來異樣眼光，慕蓉楹猛地發狠，一把摀住其口，不顧眾人神色地將她拖至商場一處偏僻角落，力道之大致使梁馨媗僅能束手無策地任她擺布，不過片刻即逝於眾人目光之下，無跡可尋。

慕蓉楹一把將梁馨媗猛推於牆，梁馨媗一時閃避不及，背骨逕直與冰硬的牆相擊，一陣痛感瞬時蔓延於身，再而聞慕蓉楹憤然開口：

「你最好給我安靜一點！」說及此，她驀地抬掌作勢要打，梁馨媗則下意識地撇頭要躲，同時闔眼，等至片刻，卻怎麼也沒等著落下的那巴掌，這才聞她譏笑一聲，隨之睜眸，見她已是抱胸，擺出副輕視傲物之態，發話一句：

「給我安分點！」她邊說邊上前一步，梁馨媗則順勢退步，緊貼著身後冰冷之牆，「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的那些事！」此語一落，梁馨媗下意識地微瞠著眸，身驅同時轉為僵硬，一時之間所想咒罵出的語句，全數吞回了肚，於半晌後，這才穩然啟唇：

「……你在說什麼？」她強穩著底心思緒，儘量讓自己看起來平順些，畢竟她並未訴說所謂「那些事」是哪些事，她沒必要自亂陣腳，甚至先行攤牌。

聞言，慕蓉楹復是凝了她一會兒，隨之撇頭大笑了幾聲，致使梁馨媗愣於原地片刻，而後卻聞身前人，緩然吐出令她再也無法思考的字句：

「難道要我現在播影片給你看？」說及此，她立即點開手機螢幕，開始搜尋著手機內的檔案，見狀，梁馨媗不住蹙眉，下一刻卻是緊握住其手腕，眸底的不甘及隱忍，明示著她已屈服於她的事實。

慕蓉楹止住正於螢幕上滑動的手指，隨之關上螢幕，置入口袋，轉而以食指挑起梁馨媗那漸失血色的臉龐，一字一句清晰道：

「你，」她頓了頓，「要不要同我商量個事？」梁馨媗凝著此時其眸底滿溢著的狡黠，深不知這便是自此後，長久以來，她最深沉可懼的噩夢。

……

出了更衣室，方若彤並不見喬一澐和方才他身側友人的蹤影，估計已然走遠，只是現下，她應該得先去找梁馨媗會合，再一同回家──

況且方才也因慕蓉楹這事，搞得今天來這的目的都還沒做到──她倆才剛挑著衣服而已，而慕蓉楹一出現便跑了，哪還來得及買衣服？

估計等會，她還得同梁馨媗回趟Unioue。

思及此，置於口袋的電話驀然響起，方若彤拿起一看，見是梁馨媗，不假思索地立即接起：

「喂？」方若彤應答一聲後，旋是憂心問著：「你沒事吧？還行嗎？現在人在哪？」一句句焦急的語氣，明示著她真心擔憂好友的事實，而後方若彤則聞梁馨媗即是回覆著：

「沒事，我又走回了Unioue，」她頓了頓，「你快來吧，我們買完東西就趕緊回家。」語畢，方若彤應了個聲，未聽出梁馨媗語氣裡的異狀，即掛了電話，另一頭的梁馨媗則是憶著方才慕蓉楹臨走前所說的那句，一雙緊蹙著的眉，始終未鬆開。

而後方若彤抵至Unioue並與梁馨媗會合後，梁馨媗依循著方才記憶，拿了兩件上衣即去結帳，爾後兩人一路無話地走至公車站牌處，直到再次返回梁馨媗家門口處後，方若彤這才率先啟唇道：

「你剛剛，還好嗎？」她總覺梁馨媗這一路上的默不作聲，致使她心慌的很，不知道是不是真發生了些什麼事，是她所深不知的。

「沒事，」梁馨媗深埋底心一番思緒，繼而向著方若彤展示看似真摯一笑，實質上卻是夾雜著絲縷苦澀之顏，令方若彤不住深感那一笑，笑地有些牽強，「你趕緊回去吧，時間也不早了。」此語一落，方若彤微頷著首，望著梁馨媗向自己招手道別後，她也向她招手以示作別，這才轉身踏上返家路途，卻於越過第一個街區，正打算左轉時，驀地被人由後頭摀上口鼻，她下意識地奮力掙扎，一聲驚叫隱沒於其強勢的手勁，與此同時，耳畔傳來一句明晰低語：

「……是我。」聞言，一股椎心的刺冷，由背脊竄上心頭，方若彤瞬滯了呼吸。

……

她凝著身側這名死死攫著自己左掌的高大女子，微顫著的右手，明示她對她實打實地打從底心的畏懼。

「做什麼一直看著我？」前方之人倏地回過頭來，令方若彤不住一震，同時收起目光，轉而望向地板，並不打算應答，卻於此時，深覺左掌被人猛地一扯──

電光雷火之際，方若彤已被來人──也就是藍熙，再一次地死死壓於巷內一處牆上：

「你現在，」藍熙攫住一綹臉側髮絲，不知為何，方若彤察覺她時常向她做這般舉動，好似頭猛獅，上前秀聞著你身上的香氣，卻又遲遲沒有動作，那抹凝結於空氣中的死沉感，凌遲著、蔓延著，「 是在無視我嗎？」此語一落，藍熙轉而抬起其下巴，迫使兩人於瞬四目相對，藍熙卻見其眸底的絕望，是片寂寥的死灰。

也是，她會對她有如此反應，不過是意料中之事。

罷了，她會再讓她慢慢「習慣」這一切的。

兩人對視著半晌，方若彤這才艱澀地從喉中發出兩字音節：

「……不是。」此語一落，藍熙自討沒趣地一把放開了她，只說了句「好好跟在我身後」，便逕直往前走去。

方若彤則緊抓著書包肩帶，試圖找尋有沒有任何一絲可以逃跑的間隙，例如途經警察局，抑或是超商、店家諸如此內的建築體──但是沒有，一路上都是外型相近的住宅，還是個用材高級的住宅區，估計大喊一聲，仍是會有人出來查看情況，只是這風險太高，於他們出來的這段時間內，藍熙會不會趁機對她做出什麼事情，她無從而知，也無法想像。

於是，她僅能故做乖順地跟於其後頭，滿溢於心的惴惴不安，於藍熙不時地回首顧盼下漸趨高漲，直至兩人抵至一處高級住宅區的門口，藍熙拿出一串鑰匙，以著其中一個磁扣，先是啟動雕花黑色鐵門，而後來至地下停車場，方若彤則見台NC750S，沉靜置於偌大停車場一隅，她有些詫異，順時憶起喬一澐的川崎Z900RS。

藍熙率先躍上重機發動後，則於後車廂子內，拿出頂全罩式安全帽，隨後丟向方若彤，方若彤險些沒接住，隨之便見藍熙目光深鎖自己，貌似正等著她戴好安全帽後，即要上路──可喬一澐在這一點更微細心，還會替她穿防摔衣，及穿戴防摔護具──

而藍熙什麼都沒有，簡直是個亡命之徒。

思及此，方若彤不免有些害怕，害怕藍熙或許是真想帶她一起去死，那又該怎麼辦？她還有母親得照顧，她不能就這麼向世界說再見，仍是不為所動，先是鼓足勇氣地啟唇一句：

「你，」她頓了頓，而後定氣凝神地深鎖眼前人，語氣裡的肅穆不言而喻，「要帶我去哪？」她試圖問出個所以然來，藍熙則是意料外地淡然撇她一眼後，沉穩應著：

「放心，」方若彤見她唇角勾起一抹弧度，倒不似平常那般邪佞，「不是什麼奇怪的地方。」此話一落，方若彤猶豫之際，藍熙則不耐地一把扯過她的身子，方若彤則半推半就地順勢戴上安全帽，上了車，望著身旁漸逝而過的景色，底心的不安交織著她方才那句話中異常平穩的事實，默然欲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