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國學運中的青年困境與青年力量

在疫情肆虐全球之際，泰國學運仍如火如荼的進行中。他們以「一起跑吧!哈姆太郎」作為抗爭主題曲，希望人民不再屈就於被控制的小倉鼠生活。他們在抗爭會場高舉三指，這在飢餓遊戲中代表著對壓迫力量的抵抗。如今，這場由年輕人發起的學運，其影想力已逐漸擴展至整個社會，已有不同職業、不同年齡層的人民支持並加入。而青年們為何開啟了這波學運，他們又將會帶領泰國社會走向何方？

這場學運大多數參予者為大學生，領導人塔帖（Tattep Ruangprapaikitseree）剛從大學畢業，創立了「自由青年（Free Youth）」，與「泰國學生聯盟（Student Union of Thailand）」，這兩個學生團體於7月18日在民主紀念碑前號召千人抗議，呼籲政府修憲、解散國會，開啟了此波學運；另一領導人帕努莎亞（Panusaya Sithijirawattanakul），目前就讀泰國國立法政大學，22歲。她於今年8月一場抗爭中，走到台前宣讀了著名的十點宣言，呼籲改革君主立憲制。他們的行為，即有可能成立泰國刑法112條的侮辱皇室罪，進而被監禁3至15年，若被判刑，他們將在監獄中度過20年的青春年華。因此抗爭對他們而言，是相當高風險的行為，但促使他們行動的背後推力，是長期的政治、經濟僵局。

泰國自1932年結束君主專制，走向君主立憲制國家後，多數時間為軍人掌權，並且主導修正憲法，使軍方在選舉前已獲得參眾議院三分之一的席次，使其相較於其他黨派，更易以無民主基礎的方式，通過其主張。並且，軍方以消滅異己的方式，鞏固權力。在2019年高喊終結軍方統治主張的未來前進黨（Future Forward Party），為2019年選舉躍升為第三大黨。然而，2020年2月，軍方掌控的憲法法庭以黨魁塔那通違法貸款與自家政黨貸款，解散未來前進黨。此判決將青年對於改變未來的希望，強硬地抹滅，於是2020年2月，開啟了第一波學運。

疫情下的泰國為了有效控制疫情，採取了嚴厲的防疫措施，但對於觀光旅遊收入佔全國總體GDP 20%的泰國而言，疫情限縮觀光導致了全國經濟的重創，且在新冠肺炎的影響下，泰國失業率已從1%爬升為2.09%，使青年對於就業與未來前途感到茫然。

處於政治與經濟僵局、看不到未來的泰國青年，不禁開始質疑他們所身處其中的制度。他們除了質疑軍政府的獨裁、國會與政府的民主性，也質疑王室的權力。刑法第112條污辱皇室罪規定，任何人誹謗、侮辱或威脅國王、王后、王儲或攝政王，最高可判處15年有期徒刑。此條法律使人民不能批評王室，侵害了他們的言論自由。再者，泰國的政府制度雖為君主立憲制，皇室應無實權，但泰皇卻與軍方關係密切，進而影響泰國政治，人民疑惑泰皇的權力是否過大。近期最使泰國人民氣憤的是，在泰國人民與疫情奮鬥期間，泰皇瓦吉拉卻帶著後宮們前往德國避開疫情，人民對其評價大打折扣，且在twitter上發起「#我們為何需要國王」的hashtag。

綜合上述青年、人民的不滿，由塔帖剛帶領的「自由青年」率先於7月18日提出三大訴求，包括「解散國會」、「停止威脅人民」、「重新制定憲法」。帕努莎雅則是於8月宣讀了改革王室的十大宣言，包括廢止刑法第112條、刪減王室預算、取消王室公開對政治發表意見的權力、國王不得再支持任何政變等訴求。年僅二十初頭的青年們勇於向體制提出質疑，以行動讓想法被看見，於是改變，逐漸出現。例如公民團體ilaw提出的修憲版本，獲得了十萬連署，已進入國會言詞辯論階段，有望從法律面改變軍政府沒有民意基礎即執政的現行制度，落實民主。

而除了政治面的改變，此波學運更帶給了泰國社會勇於對體制提出質疑的勇氣。九月開始，以高中生為主組成的壞學生運動（Bad Student’s movement）兩度向教育部提起請願書，希望教育部能帶頭改革教育體制，包括要求老師停止在校園內以暴力對待學生、廢除過時規定，因為至今泰國中學仍遵守，男學生必須剪一樣的短髮，學生要穿上一樣的短襪，女生的裙子要一樣長的規定。不僅是質疑僵化的服裝儀容制度，壞學生運動參與者不滿填鴨式及高壓式教學，也質疑泰國教育教導學生服從而非思考。運動參與者曾說「泰國教育只想讓學生變成聽話的人，老師們不喜歡我們提問題，一旦提出質疑或問題，就成了老師眼中粗魯的壞孩子。」泰國學運中，青年對於僵化、威權體制的反抗，是否能帶動教育面一併於此時有所改革，尚有待觀察，然而，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壞學生們」向教育提出的大問號，正逐漸使學生們思考學生們所需的教育是甚麼，也督促老師重新審視自己的教學方式。

此波學運，泰國青年除了讓我們看到泰國體制的困境，更讓世界一窺青年、學生們的創意與影響力。對未來感到迷茫與卡在僵局裡動彈不得，並不會破滅他們對未來的期望，反而促使青年們挺身而出，大聲提出他們對於體制的質疑，並試圖改變。過程中，他們勇於挑戰長期以來在泰國不能談論的議題，並以創意的方式，使訴求被更廣泛的看見，例如結合日本動漫哈姆太郎、美國電影飢餓遊戲，甚至與台、港組成奶茶聯盟等。當然，他們也會擔心、害怕，宣告十點訴求的青年領袖帕努莎雅對於後果感到恐懼、壞學生發起人拉彭帕有時感到灰心，但他們內心抱持著只要堅持下去，未來的學生、青年甚至全體人民將不會再受限於現今的體制，而有繼續努力的動力。泰國學運最終會帶領整體社會走向哪一步，仍是個未知數，但改變已經開始。青年們在過程中，看到了他們的力量是有影響力的。他們不是大人們口中乳臭未乾、盲目衝動的，而是能以清澈的雙眼看到國家長期的漏洞，並以創意的方式影響社會，進而改變體制。他們證明了，無論年紀，不管是高中生、大學生，我們都是有力量能對社會提出質疑、並造成改變。我想，這正是泰國青年散播於所有國家人民心中的改變種子，而總有一天這些種子會帶領著各國人民，走向更安定、更符合民主人權的社會。

責任編輯: 潘玟樺 核稿編輯：陳姵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