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擊逆折三千里(本命年的祝福)

更新於 2021/03/02閱讀時間約 5 分鐘
過了大年破了五,本命年才算是正式開始。
按照老人的說法,進了本命年的人,要麼運氣甚佳,要麼福祚見背,所以在年初這幾天裡討點好彩頭,是很有必要的。可說來有點好笑,除了紮紅繩、穿紅褲衩,我至今為止還再沒做出什麼另外的舉動來討彩頭。而且這在很大程度上,也像是一種消極的宿命觀,連穿紅這件事,都成了消極的防護性措施。
可真要這麼想,日子還過不過了?尤其是對我這種在沖波逆折中直擊三千里的人來說,更需要格外謹慎地保存意志力和戰鬥力。
過年這陣子已經把心過散了,什麼東西也沒寫,什麼東西也沒讀,接觸到了盡是些網上的口水新聞。嘗試了幾次要把擱筆的小說續起來,終沒什麼動力、沒什麼靈感,此時,我才真正相信了寫作需要狀態這句話。既然寫不了小說,何不寫幾篇散文呢?前陣子初擬了個計畫,想寫一部有關小城的散文集,但心態不夠,且已經過了初學寫作時的亢奮期,沒了為了文學而文學的風花雪月勁兒。
一切似乎在昭示著:我進入了一個寫作的瓶頸。太過於純粹的文字顯得單薄,有歷史和文化背景的文章太過沉重。在單薄的不屑和厚重的無力之間,我夾在其中,有些尷尬。
初學寫作時,我曾饑不擇食地閱讀,一次,竟也像敦煌的王圓籙,無意中砸開了一個歷史的藏經洞。不到二十歲的我跌在洞中,對裡面的文字迷惑、不解、驚鄂,甚至恐懼。不知這是幸運還是不幸。我有意識地回避那片被新開啟的意識領地,但多數無濟於事。至今我仍不清楚,究竟有沒有純粹的文學,不被歷史所綁架。
那種感覺是很奇特的,以我現在的水準,我實在想不出有什麼“奇特”以外的詞語來形容它:整整一個下午,我泡在大學的圖書館裡,在一架架以各種敏感詞為主題的政治書中,顫顫巍巍地翻閱著各種有可能給我帶來二次思想震顫的書,並用冰涼的指尖摸著那些冰冷的文字。外面的蟬聲和燥熱,似乎透不進這間嚴肅的書庫,汗涔涔的後背上竟然有了一絲涼意,涼意滲進心胸,多少變成了一些恐懼。
我這人向來膽小,尤其是在世界觀的問題上,謹小慎微,從不敢有任何僭越非分之舉動。
整個下午,我的心裡都堵得慌,堵得我連喝口水都要反胃,也不知道,需不需要看共和國的心理醫生。
最後,我還是吸了吸鼻子、大喘了口氣,合上書,幾乎是逃離了那間嚴肅的書庫。
我寧願自己不知道。但我已經意識到了一些什麼,就努力去忘卻吧。我想到的唯一的辦法,就是用文學的風花雪月,來麻痹那塊已經被喚醒的意識領地。
可有個顯而易見的事實,你回避都無用:仔細考慮文學和歷史的問題,並不難發現,沒有歷史基礎的文學是沒有靈魂的,充其量只能算是小孩子的作文,但依靠歷史而存在的文學,就很難保證有自己獨立的“文權”,所以,作為一個喜歡寫字的人,就必須做出一個兩難決定,要麼學會讓你獨立的文字給歷史吮癰舔痔,要麼讓你的文字在歷史面前魂飛湮滅。
這樣的說法,似乎總是在形而上的討論著無聊的概念,舉個最簡單的例子來說就言簡意賅了:爹媽從小就教育你仁義禮智信,可有天你發現,他們竟也在早年間辦了些拿不得檯面的事兒,當孩子的,你也能寫個檄文聲討嗎?
於理,貌似、好像、看上去、大概、應該可以。
於情,這事兒不怎麼地道!
事實是,你要真寫了這麼篇文章,爹媽一準削你。
於是,還是風花雪月吧!
前幾天,我拿到了本地作協的會刊,大體流覽了本地“作家”們的幾篇“文章”,說實話,那實在算不得是文章,充其量只能算是學生的作文。但在我們這座小城裡,相互吹捧似乎是“文人”們的共性,且他們似乎更喜歡相互哄抬,拿著作文當文章,拿著文章當巨著,拿著巨著當曠世奇作,搞得你自己也迷失了方向。於是,在這塊安靜的小城土地上,終究也走不出幾個安靜的文人,能取得一點成就。
但是,也有真正的作家和學者,值得我去尊重。
比如,給了我很多實際指導的郭校長。他是我母親的朋友,黨校的副校長,主講資本論,思維能力和理論水準都遠遠超過了省級拔尖人才的標準,自己卻依舊整天衣著樸素,騎著輛破爛電瓶車出出進進,乍看上去,常讓人誤以為是個送水的農民工。我常跟我媽開玩笑,戲稱他是個“完全用左腦思考”的人,但也就是用這樣的理性,郭校長幫助我在自己的思考和歷史的認知之間找到了平衡點,讓我把一大堆散亂無章的理論和觀點,有機地組合了起來。
另一位老師,是雜文家孫先生。政協退休,從一個政府人員的角度審視社會現象,常寫出針砭時弊的犀利文章來,這些文章往往都是一針見血的審判,讓被批判者絕無反擊之力。在看了我最初的幾篇文章後,他對我的文筆稱讚過兩三次,但建議我先不要寫雜文,他說:“你現在太年輕了,雖然對你而言,年輕就是資本,但對於雜文家來說,閱歷才更是資本。”這話無疑也是對我的一種“宣判”,我倒是想辯駁,可是再沒找到突破口,只能作罷了。儘管我現在依然清晰地記得他說這話時和藹的神情,但那種思維的硬度,卻深深地震懾到了我。
在與這樣的真文人接觸後,我真的已經不屑於再和所謂的作協打交道了。因為我已經明白了,我想要的,究竟是什麼。
我忽然發現,我現在所處的瓶頸,對我來說應該是一種財富。之前,我曾經在兩種思維狀態中尋找立足點,一方是純粹的“兩耳不聞窗外事”,一方是“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情懷,但對於任何一方來說,我都做不到完全的純粹。對於前者而言,那太過於浪漫了,有些不切實際,對於後者而言,就又有些力不從心。於是,從前者到後者的過渡期間,就是目前所謂的瓶頸期。
但這瓶頸期,不恰是對一個書生來說,最好的“彩頭”嗎?
本命年,一個新的輪回已經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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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兩天工作之餘,讀完了微博上一位好友的回憶散文集《太陽花》。我給他留了個言,大意如此:這正是我早就欲寫卻久未著手的作品,我們大概在不同的時空中,經歷了相似的心路歷程和思維的感動。
    柴靜,《看見》。這本書就像柴靜本人一樣,安靜當中透出強大的氣場,讓人不能不認真閱讀,讓人不能忽視掉書中的任何一個細節。
    1. 我竟然寫不出任何有關自己的東西了,說來這真是一個天大的笑話!近日在南方報系有一組文章,大標題是這樣一句話:“你永遠也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
    2月16日晚11點,給ZY寫去了一封信,信裡面談了一些青年有關追求思想進步的東西。“追求思想進步的東西”——這看起來很像是黨政會議上領導發言時冠冕堂皇的說辭,伴著指指點點的手勢,和說兩句話頓三頓的語態,不給人留下半點好印象——可實際上,我們談論的完全是另外的東西。
    從任老師家回來後,我就一直在家裡面複習,很少出門,也不願意再出門耽誤時間了。這兩天出門的次數屈指可數,貌似就只出去買了兩隻筆、還了書、剪了頭髮,而且還是一次性出門都辦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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