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是住在月球上的?」她這樣想著。
她只知道月老手執紅線,腳踏哪塊土地卻從來沒有聽人講過。
她又想起某個中秋的夜晚,到外婆家吃飯的一些對答。
尖酸的外婆叫甚麼人都討厭,不關她事的事也常常說三道四,以挖苦別人為樂。
她在中秋晚上約了朋友,準備吃過晚飯後就去,但其實不急,打算和大伙兒一齊離開,不特別跟外婆說甚麼。
但那懦弱的父親還是說漏了嘴,外婆聽到她不是去賞月而是去別人家過夜,又對著她說:「現在都不去看月亮了,年輕的都不去賞月了,吓,對吧。」
「有很多月亮比中秋那個更漂亮啊。」她即時回答,自己也驚訝為甚麼能說出那樣有詩意的話來。
但今天月亮的確是不美的。月光一味刺眼,圓但不大,雙眼直看上去甚至會被照得想避開,實在是太亮了。
她第一次聽到月老應該就是那外婆說的,在哪一早忘記了。
時候還早,滿街都是人。父親母親小兒子挽著手拿著兩個橙橙的小燈籠,在她前面走著。
「月妖,月妖。」
這個名詞是她杜撰的,腦海中冒出這個字眼,聽起來頗有趣,她把心思停在上面。
「月球的妖精在滿月時化身成人來到這裏,拐走那樣的小孩子。」她想。「或者拐走俊美的男子,讓他們的女朋友哭個肝腸寸斷。」
「如果我是月妖,我就拐走這個小孩子──五歲左右?──做我的情人。」
那樣猥瑣,其實也不完全是,但總覺有些變態。她忍不住笑了。
不知道在中學的哪一年,有一次她在樹底下看到天上的明月,那些樹葉把月亮遮得一凹一凸。
月亮是天體啊,她想,是一個偌大的天體,但我現在看來卻是大拇指指頭一樣大而已。
這令她想到,月球和她究竟是距離有多遠多遠,才能將一個星體壓縮成這個樣子。
她是渺小的,可怕地。
她感動得流下淚來,那是她第一次在街上哭,雖然只是微微淌了淚。
但其後每次看都不曾有過那種酥麻感了,儘管看的時候她經常強迫自己回想那時的感動。
是月球的關係?或是她自己的問題?總之今晚這個刺眼刺得蝕骨的月球是不可以指望的了。
小孩子順利的沒有被看中,跟著父母走了。四周都看不到人。
面前的一棵樹很寬,大概是那些榕樹,一條條氣根伸到她頭頂左右的高度,樹幹是啡的,暗黃的街燈照著。
「那可能是隻月妖。」想著,她向樹拋了一個媚眼,由下而上。
妖精免不了是誘惑的。
「帶我離開?粗暴地拐走我吧。」她把眼皮放鬆,眉頭卻用力向上推,擠出一個性感女人在床上說「你行不行?」的眼神。
那方向有一個男人在抽煙,離樹有一段距離,她在把眼神收回以後才看見。
「噢。」她紅了一臉,倒是不太害怕,忍著笑的又向前走去。
很快就傳來陣陣海風,沙沙擦擦的海浪聽起來頗像樹葉摩擦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