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1-16│道央三城

旅程進入後半，算算現金應該還算夠用之後開始注重餐飲的內容。由於豐盛實惠的すき家近在眼前，便起了個大早，在藍天白雲下散步到那享用早餐。日本與臺灣飲食的一大不同點在於早餐也吃白米飯(臺灣最多吃稀飯而已，而且隨著飲食西化已經不是那麼常見)。白米飯、味噌湯、生雞蛋、吻仔魚蘿蔔泥─居然只要200円！在便利商店，這個價錢還不夠買兩個最普通的麵包。若用臺灣物價來推算的話，相當於30元的超值早餐吧！

連續兩天都搭了一整天的車之後，鐵道迷的體力終於也有些不支了。今天開始精簡行程，不再強求搭到每一班預定搭乘的列車、前往每一個車站，而是以更隨興但有效率的方式移動。

第一階段是從南稚內回旭川，「只」分成三段，分別在音威子府與名寄轉車。我們在南稚內搭上從稚內發車的スーパー宗谷2号，前往音威子府。有別於單節普通車的生活感，相當於台鐵自強號的特急列車光是坐在座位上都很有旅行的氣氛。今天早上天氣很好，我們便一邊欣賞窗外宗谷本線的綠意，一邊享受列車在鐵軌上的節奏。

音威子府只是個小鎮，在沿途人煙稀少的宗谷本線上卻是特急列車停靠的大站。根據維基百科的日文條目，音威子府站是所有JR特急停靠站所在行政區人口最少的車站。從木造站房的傾斜式屋頂，可以想見此地冬天大雪紛飛、積雪深厚的景象。從車站往外走一小段，就是純樸的日本小鎮風情。像這樣不追求景點、隨意走走的每一瞬間，往往成為旅行中最值得記憶的畫面。景點往往有太多遊人來去，太多噪音熙攘，讓人無法靜下心來感受日本的魅力。在音威子府，即使只是一個小花壇，一個舊招牌，都能讓人駐足欣賞。北海道真的很美，而這些美隱藏在熱門景點以外的許多地方。

回到車站，看到站內立食蕎麥麵店生意不錯，幾個旅人端著熱湯麵享用，平凡卻幸福。站內另一角是文物室，展示著已經消失的天北線相關文獻與物品，並提醒來往的旅客們音威子府也曾經是個路線交會的轉乘站。

第二班車是普通車，緩緩開至名寄，再從名寄轉往南的普通車，於中午抵達旭川。普通車的旅行效率固然不如特急，但多花些時間換到的，是更多的感動與收穫。這段路線幾乎全程都在田園間穿梭，站站皆停的普通車讓我們能夠仔細欣賞沿途的自然與人文風光。看著上上下下的乘客，不禁覺得鐵道是不可或缺的交通系統。在臺灣，如此鄉下的地方除了自備汽機車之外大概只能仰賴政府補助、入不敷出、班次很少的客運了。

這次我們在旭川有較充裕的時間，便前往離車站不遠的知名拉麵店─山頭火本店。(由於招牌上的橫書是右到左，因此很容易誤認為「火頭山」)。山頭火本店不大，裝潢也很普通，看似日本到處都有的平凡麵店，卻是個人潮爆滿的名店。從店內還有專用行李置放架來看，真的不少旅客像我們一樣從車站重裝徒步前來。

在小等一會兒之後，點選最基本的蕎麥拉麵當午餐。就像博多一蘭拉麵的豚骨拉麵給人的感覺，湯頭非常濃郁，整體口味很鹹、配料量多而實在。為了沖淡舌尖上的鹽分，自助式的冰水簡直不可或缺。不像臺灣便當店的甜膩紅茶或冬瓜茶，日本餐廳提供的往往白開水或無糖麥茶，很能夠平衡味覺。

由於山頭火在臺灣也有分店，想一飽口福的臺灣人不需要搭飛機到北海道，也能吃到山頭火拉麵。更讓人心動的是，日本山頭火的拉麵售價大約跟臺灣的分店相同，並沒有更貴。換算約新台幣300元的價位在臺灣算是一頓大餐，在日本只是基本時薪左右的日常美食。只不過，看慣SOGO店與京站店豪華裝潢的臺灣人大概會被旭川本店的樸素程度嚇到吧！

回到旭川車站，轉乘特急スーパーカムイ２６号至札幌車站，於站內行李箱寄放行李後，再轉快速列車至小樽。使用車站寄物櫃對於背包客來說非常方便，只是兩星期累積起來也是一筆不小的開銷。這班快速列車的車門有兩層，車門與車廂載客區域之間還有個類似玄關的區域，以透明壓克力分隔。以通勤型列車來說看似多餘，其實在寒冷的冬季應該有不錯的保溫效果。試想類似台鐵EMU500的設計，若外界環境是攝氏零下20度，在車門開啟的瞬間坐在車門旁的乘客不就凍僵了？

往小樽的路線裡，有一段鐵道非常靠近日本海。這是印象中最接近海的路線，遠比台鐵的海線更有海的味道，甚至比鄂霍次克海旁的釧網本線更近。說的誇張點，拿跟竹竿就可以撈到海水了。從車窗看到的風景，不知為何與臺灣北海岸很類似，彷彿遠處的岬角就是野柳，而我們正在通過萬里。當小樽漸近時，迎面而來一座可以欣賞海景的摩天輪。摩天輪過後是北海道新幹線的宣傳廣告。果然這裡不是新北市，而是遠在東北角的東北角，日本國北海道。

小樽是離札幌不遠的港都，同時也是北海道開發極早、保有歐風建築的知名觀光區域。初抵車站時，就被車站建築本身以及正面的大片玻璃窗深深吸引。如果日本時代的基隆車站有幸保留下來，大概也會是這種感覺吧？

從車站沿著緩坡往下走，經過商店街來到運河，行人裡觀光客明顯佔了一大部分。對於前幾天都在偏僻地帶活動的我們來說，總算是回到北海道的大眾觀光路線了。運河是小樽最著名的景點，在這午後天晴時分閒逛，是非常好的時機。沿著人行道，可以欣賞運河對岸的古蹟倉庫群。就像高雄的駁二藝術特區，這裡的倉庫也經過活化再利用，如今已經藝術化與商業化(套句最近臺灣很愛用的詞，就是加入了「文創」)。

從碼頭走到運河，時而賞花，時而追逐海鷗，看看賣畫的藝術家和來自中國的遊客……旅行時放慢腳步，可以發現更多。就連金色的陽光和藍色的天空，都讓人感動。隨著太陽西落，氣溫漸涼。仔細一看路邊的溫度計，竟然接近攝氏20度。看著小賣店裡的牛奶與各式紀念品，再握一下有點乾癟的錢包─還是帶走回憶就好！

在小樽郵局(日文稱為郵便局)，同伴們寄了一批明信片回臺灣。日本郵局與臺灣郵局都是從政府機關民營化，然而實際走進日本的郵局，會發現這裡沒有那麼多「衙門味」，有的是樂意為你服務的職員。換作是在臺灣，當你在郵局要寄信的時候時常會覺得自己是在打擾那些本應無事的半公務員。

走出郵局後，便往小樽車站走。看看周遭建築的歐風、舉目所及的日本語以及明信片上的中文字，真覺得世界是平的。回程列車往札幌，再度欣賞了濱海美景。北海道的車窗絕景不少，這裡絕對是其中之一。

從小樽搭車回到札幌後，我們選擇步行至兩公里外的旅館。這段距離看似不長，對於重裝移動的我們來說卻不輕鬆。這段路有兩種體驗方式─一種是地面，一種是地下。或許是冬天太冷，人潮不太願意到室外的關係，從札幌車站往南有長達一公里多的地下街，直通鬧區薄野，感覺就像是台北車站到西門町之間蓋了地下街一樣。我們的第一趟選擇走地面，好好欣賞了札幌最熱鬧的都市夜景，大通公園的鐵塔、路面電車車站都沒錯過。

我們所住的旅館位於中島公園旁，與札幌車站之間正好隔著札幌最熱鬧的大通與薄野。北海道大多數的區域仍是未開發的原野或一片翠綠的田園，百萬人口的札幌站前通卻有如東京或大阪鬧區，是不折不扣的商業都市風貌。日本的人口密集、都市化明顯，但像北海道這樣四成人口聚集在最大都市的狀況還真找不到的第二個。

由於正好遇上薄野祭，來逛街、拍照、觀光的人潮擠滿了人行道與小巷，我們也正好遇上主要的遊行，加入了圍觀拍照的群眾。除了觀光客，一些穿著西裝的男女看起來就像是剛下班的上班族，果然日本是個認真工作的國度。拿著相機，除了拍攝古裝的遊行陣容，周圍的遊客樣態也是觀察重點。那些拿著單眼相機猛拍的中年大叔們，到底在拍什麼呢？想必是在捕捉美麗的風景吧。

想知道臺灣和日本有何不同，比比大甲媽祖出巡與薄野祭的差別就知道了。同樣是熱鬧，日本的祭典卻維持著微妙的秩序，不至於像臺灣的宗教活動那樣變成具體而微的戰場。當然文化活動沒有孰優孰劣，只是臺灣人會覺得日本不夠熱烈、不夠參與，而日本人會覺得臺灣太過激烈、太過直接而已吧。

在薄野祭，還看到在街道上擺攤的壯觀場面。不知是鄰近的店家出來擺攤或有專門的流動攤商，在與大通垂直的小巷內滿是臺灣夜市風格的攤位，有許多穿著西裝的顧客，很明顯把攤位當成露天居酒屋，很熱鬧地享受夏日的夜晚。令人驚奇的是，明明是個理應髒亂的環境，親眼目睹卻覺得還好。最令人驚愕的景象出現在隔天的早上─所有擺攤的痕跡都消失了，夜晚的喧囂熱鬧彷彿是異次元，與有秩序的白天毫不相干。日本真不愧是個注重環境清潔的國家，能夠做到臺灣大概永遠做不到的程度。

由於人潮洶湧，每家鬧區附近的餐廳自然生意興隆。這晚選擇平價連鎖中華料理─「餃子の王將」，由於客人太多，這餐成為我們15天內等待最久的一餐。終於入店坐定後，點了「天津飯」。天津飯是什麼呢？雖然不知和天津有何淵源，但眼前這道冒著蒸氣的料理是在蛋包飯淋上滿滿的勾芡湯汁、沒有其他配料的陽春羹飯。雖然看似簡單，但湯汁的口味非常濃郁，讓人一口接一口，注意到時已經碗底朝天了。

餐後到中島公園散步，燈光組成的夜景很迷人。公園有座小湖，湖底的大樓燈光倒影讓人流連，想抓住一張足以紀念的夜景。換作是在其他國家，這種大都市正中央的公園應該不會是晚上行程的好選擇。但是，在日本，觀光客大可以放心的拿著相機走進去悠閒的逛逛。回到旅館後，又是熟悉的制式衛浴在等著我們。旅程一步步接近尾聲─明天迎接我們的將是富良野的花海。

(待續)

這是《螢幕旅行》專題的第一趟旅行，我們正在第10天的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