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本書整體閱讀起來算是很容易讀的一本小說,但絕對讓人看得心裡難受。
小說的故事結構很簡明。一位哈佛大學大三的高材生安德魯,在聽過「超驗主義」思想家愛默生的演講後,決定實際體驗大自然的神性,他前往西部堪薩斯州一個名為屠夫渡口的小鎮,當時牛皮市場興盛,安德魯遇上鎮上的水牛獵人,接下來可想而知的就是上山打老虎(水牛)的故事。
從維基百科上了解美洲水牛原是美洲大陸上最大的物種之一,但經濫獵在19世紀末僅剩百頭、幾乎滅絕,人類亡羊補牢,讓美洲水牛不至於絕種,這本小說的時代背景就是濫獵歷史的尾聲。
當時的獵人已經很難找到大群的水牛了,能找到的都是被更早的獵人打散的小聚落,於是安德魯跟隨獵人米勒,決定往更深的洛磯山脈裡尋找獵物。安德魯一行人以米勒為首,還有米勒一位同夥及他們聘用的一位剝皮人,一上路就碰上層層困難,大自然表現出十足的殘酷,一行人吃盡苦頭,在最後生死關頭找到了滿山滿谷的水牛。
當獵人碰上成千上萬隻的獵物時,會留下活口?還是趕盡殺絕呢?自然環境的永續生存,是獵人會考量的事嗎?「前人種樹,後人乘涼」這種烏托邦式的理想話語,是實際的人性嗎?
從這裡開始,作者的寫作功力一覽無遺。這本小說的導讀米雪兒‧拉多蕾(Michelle Latiolais),把這些橋段比作「美國精神」反思,作者成書的時間與越戰發生的時間差不多,安德魯本來帶著「自我追尋」的心情進入西部,最後卻在山谷間濫殺牛隻。導讀的米雪兒認為「...但是就像在科羅拉多的山谷裡撲殺牛群、就像越戰,或許也像伊拉克戰爭,我們只得到一個令人噁心的民族性格。也或者是缺乏民族性格。」
回到閱讀作品本身,作者用了小說三分之二的篇幅在描寫獵人發現牛群之後,獵牛、剝牛、再獵、再剝。作者利用漸進的敘事,讓讀者在突然間感受到暴力衝擊之後,不知不覺習慣這個頻率。我對自己的「麻木」感到不自在,對於自己本應非常驚駭的主題,卻在幾分鐘之間就可以消化、習慣。我時常刻意停止閱讀,為的是不讓自己習慣這種「麻木」,感官麻木後就與殺紅眼的獵人一樣,是一種獸性的展現。再套用導讀的話「約翰‧威廉斯在《屠夫渡口》中毫不退縮地面對人類機械式的瘋狂行為,暗示人類與大自然的結合──人性(man’s nature)──會是一個恐怖的景象。」Gin覺得作者寫這本小說也是對讀者一種人性的考驗。
一行人在深山裡遇上大風雪,讓他們幾乎凍死,還好有大量的牛皮保暖讓他們免於一死,諷刺的是在他們縮在剝下的牛皮中瑟瑟發抖,周圍滿山滿谷全是被剝了皮的牛屍,暴風雪讓他們在山谷中多待了好多個月,最終也只能帶走非常少一部分的牛皮,那批牛皮在回程途中還被水沖走了,雖然看似白忙一場,但他們也不擔心,因為高價值的上等貨等牛皮之後一定有人願意再來幫忙取回。
但當安德魯一行人回到屠夫渡口,半年多的時間過去,小鎮已變了樣,牛皮價格崩盤,牛皮商鳥獸散,再也不會有人對山上那近5000張的牛皮感興趣了。
讀者會感嘆那5000隻牛白白死去了嗎?在閱讀時Gin確實稍稍感嘆了一下這個局面,但會有這種想法的前提是對「屠殺麻木」,導致讀者思緒已直接跳進到感嘆牛皮經濟價值失去這個現實。其實在生命消逝的剎那,價值就回歸於大地了,之後的金錢往來、權力爭奪都只是人類的徒勞,是宇宙間微不足道的小事。
小說的最末章描寫一行人回到小鎮後行為舉止,比起前面平鋪直敘,內涵顯得更深奧、難懂,劇情回歸每個人在經歷這一場牛皮掏金夢之後的崩潰,到最後男主角安德魯騎上馬,再度往西而行。這個男主角繼續西行的伏筆,讓讀者不禁思考為何安德魯最終會選擇繼續往西,而不是帶著一身傷痕與體悟回到他出發的城市波士頓呢?
沒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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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夫渡口》
(BUTCHER’S CROSSING)
作者: 約翰・威廉斯
譯者: 馬耀民
從何處來:啟明出版/台北市立圖書館
幾顆星星:★★★★★
閱讀上一本約翰威廉斯的小說是2019年的夏天,是他這生中完成的最後一本小說《奧古斯都》,作者一生出版的小說不多,僅三本,但每本小說題材各異,皆極具代表,值得一讀。不過當時工作繁忙、生活壓力極大,為了調劑心情才開始閱讀,所以稍有一點嚴肅、社會寫實的書或電影,如《幸福綠皮書》這種不算太沈重的敘事電影都看不下去,覺得心理負擔很重,雖然內心深處非常想看。
作者的另外兩本作品,其中一本的書名,也就是這本《屠夫渡口》,兩年前光是書名就讓我倍感壓力,而對這本書十分卻步,還好這種低迷的心情沒有持續太久,我在剛進入牛年時把它看完了,雖然主題在屠牛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