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林威
可以說每個導演,都用自己的方式將文字化成影像,說出動人的故事,他們都會在說故事的過程中,加入自己的風格、不同的元素來塑造電影的魅力,也會將想說的話放到裡面,透過影像,跟觀眾、跟世界來場對話。
每個導演說故事的方法都不一樣,這些影像作品,就如同導演們的語氣,有的很科幻、有的很驚悚、有的很恐怖、有的很文藝、有的很暴力;而曾執導過「台灣同志三部曲」:《豔光四射歌舞團》、《刺青》、《漂浪青春》的導演周美玲,則是為這些動人故事的背後,增添真實感,讓影像與觀眾之間,有更多的共鳴與連結,就如同她的新作《愛‧殺》,在充滿驚悚與情慾的背後,說的卻是深植人心的愛戀。
赤裸揭開慾望與人性 周美玲:放下、釋懷,或能諒解世間孤單
美玲導演帶來新作《愛‧殺》,結合了驚悚與情欲,累積了許多好評價。
專訪那天,是第一次見到美玲導演,當她看到我時,先是給了我一個微笑,並叫著我的名字,沒有太多的陌生,反而像是朋友之間許久不見的寒暄,那樣的溫暖,實在很難跟執導出《愛‧殺》的美玲導演聯想在一起,畢竟這次的作品,即便骨子裡仍是探討著愛情,卻也將愛情中的慾望、人性的黑暗給嶄露無遺,也不免令人好奇,這樣一位跟新作有著極大反差的導演,為什麼會想用這個故事來跟觀眾、來跟這個世界交流。
《愛‧殺》的故事中,有些許的批判,美玲導演表示,她真正想要批判的,其實是藏於是上的各種框架。
此次在《愛‧殺》中,加入了許多議題,也因此讓電影探討的面向是非常多元的,甚至可以說是帶著點批判的味道;對此,美玲導演表示,自己要批判的其實是「框架」,她說:「在我們受教育的過程中,我們的文化、我們的教養,都是教導我們先服從那個『框架』,各式各樣的框架,這沒有不好,就是社會需要一個秩序、需要一個倫理,但是那個框架不好的地方,在於教育系統沒有先認識自己,而是先認識框架、服從框架。」因此,在電影中的每個角色,都因為不同的設定而背負著各自的框架,這些背後的設計,並非虛構,而是真實存在於這個社會上,因此能令觀眾更有共鳴。
在乍看《愛‧殺》的預告或簡介時,或許有不少人會認為是部充滿情慾的驚悚電影,但在看完電影後會發現,故事裡說的東西其實非常多,除了愛情外,從政治到宗教、親情等,並非這麼直來直往的純愛電影;對此,美玲導演表示:「這部電影裡面,對於愛情的看法跟見解、角度,比較不一樣,不是純愛的觀點,它直接用身體的角度來看愛情這件事情。」
美玲導演表示,雖然讓觀眾感受不安是故意的,卻也希望可以藉著不安,讓觀眾開始思考。
或許因為電影的觀點非常直接、赤裸的揭開愛情裡最真實的慾望,讓人性因為故事裡的情感而被放大,所以可能會讓觀眾在觀賞電影的過程中,感到不安,但原來這是美玲導演的「心思」,她說:「我們兩場試映會裡,感受到兩百多人的氣息,他們那種忐忑不安,這是我們刻意給的。」美玲導演解釋,大部分的人看電影,會認會是一種享受,應該要是舒服、愉快的,但當透過觀賞電影的過程中,藉著惶恐不安,才有機會讓人去思考、去省思作品背後的意義及真正想傳遞的想法。
美玲導演盼望觀眾看完電影後,可以沉澱,並思考電影帶來的情緒與情感。
美玲導演補充說道,希望觀眾在看完電影、沉澱下來後,除了不安,還能有所思考,就像是片中的一句台詞:「我以為我下到地獄去,但我突然發現,我已置身天堂。」美玲導演認為,電影中角色的頓悟,其實是可以投射在現實社會中,當你放下、釋懷後,或許就能諒解這人世間的孤單、苦難。
美玲導演說:「除了希望觀眾可以打開視野,知道更多人性中的秘密外,也希望撫慰一些人,我不認為這些在電影角色身上的特質,只存在某些人身上,它是每個人心中都可以起到共鳴的那塊,因為每個人都有跟別人不一樣的獨特性。」
從舞蹈到配樂都充斥不安 周美玲:拿掉性別,正視慾望
美玲導演看中「舞踏」的表演形式,並將其加入《愛‧殺》中,成為電影不可或缺的元素。
在《愛‧殺》中,無論是氛圍或是角色的際遇,都能隱隱感受到不安,像是電影中非常重要的表演形式-「舞踏」,就是其中眾多不安元素中的其中之一;電影裡,每個角色都會在某個時刻,用「舞踏」來表現處當時的情緒,而「舞踏」在表演時,需要全身赤裸,並從臉到腳都塗滿白粉,透過肢體動作將情感傳遞給觀眾。
或許是因為故事、或許是因為角色,當「舞踏」這樣的動作出現在電影時,不安、恐懼的氣氛會隨之高漲,讓觀眾感受到坐立難安;對此,美玲導演也解釋了為什麼會在《愛‧殺》安排這樣的橋段,她說:「這種舞蹈形式,是現代舞的其中一個派別,它拒絕形式上的優美,舞踏要用『醜』來直指內在精神的核心,它不要外表的那些構圖、平衡、美感,它要的是真實。」
在《愛‧殺》中,「舞踏」的呈現代表了角色的心境,更為電影帶來詭譎的氛圍。
美玲導演認為,那樣的真實是充滿張力的,而這樣的精神也非常符合《愛‧殺》想要傳達的精神:「我們用忐忑不安來面對真相、透過醜陋來表達美感,也讓大家經歷過一段地獄之旅後,來讓大家體會天堂。」
事實上,不只「舞踏」,《愛‧殺》由裡到外,都能令觀眾感受到作品自然流露出的氛圍,原因就在電影中的「一致性」,美玲導演解釋:「這整個電影,它的核心概念是一致的,所以它的美學必須配合這個核心概念,所以就連我們的配樂,也很令人不安。」
電影中的情感糾葛,美玲導演表示其實多少參考了身邊的案例,也為故事增添真實性。
除了電影中的元素,也有不少觀眾會想,《愛‧殺》的故事情節,是否真實發生過?美玲導演以身旁友人為例,她表示.過去一位曾合作過的演員,本身一直深信自己喜歡男性;直到某天,他遇上了一位白馬王子,但這位白馬王子卻是一位「女同志」,這位女同志,也一直是喜歡女性,直到他們倆人相遇後才發現,彼此非常契合,進而相戀,在一起八年後,他們攜手走上紅地毯,直至今日。
也就是說,《愛‧殺》的故事情節、角色之間的情感糾葛,並非天馬行空,而是真實存在這個社會上的某個角落,但美玲導演也坦承,這兩位友人的例子,是眾多類似伴侶中比較幸福的:「也因為他們的緣故,我開始認識到其他更多這樣的伴侶,但是這對是比較幸福的例子,其他人是很邊緣、悲慘,因為太困難了。」所以不少有相同經歷的人,在看完《愛‧殺》後感到非常真實,引起他們非常大的共鳴。
美玲導演補充說道,自己其實想進一步探討一件事:「其實你可以拿掉你的性別,不管你的生理性別是什麼,慾望才是真的,它才能說明你是誰。」美玲導演認為,唯有拿掉外在的標籤,如頭銜、身分,甚至是名字後,面對自己的慾望,才有機會知道自己究竟是誰。
找來金鐘視后客串大姐頭 角色太壓抑讓周美玲很有感
對於「杜小鳳」這個角色,美玲導演表示是個令人心疼的角色。
另外,在很多作品中,我們經常會看到不只演員因為投入的演出,而在拍攝現場真情流露,就連導演,都會因為演員的表演、現場的氛圍而被打動,美玲導演也不例外,在聊到執導哪一場戲時,讓她也不禁動容時,美玲導演想了想,說:「有一場教堂的戲,讓我印象很深刻,因為不只是我,整個劇組工作人員都很感動,都很心疼小鳳(電影角色)。」美玲導演表示,拍攝那場兩位主角在教堂對峙的戲時,是一鏡到底,所以情感上的流動,是不能被打斷,所以她們的情緒是一直向上堆疊:「一般比較灑狗血的拍法或演法,就是角色暴衝、要嘛就是哭,因為妳最愛的人傷害妳、說對妳沒有愛,還要妳去坐牢。」
但陽靚飾演的「杜小鳳」,在那場戲並沒有暴衝、沒有大哭或大吼大叫,而是笑了,美玲導演分析,用笑來演哭戲,情緒上是更為糾結:「當妳很想哭的時候,但妳臉上卻是笑的,那妳壓抑了多少?只為了妳殘留的一點點小小的自尊,而那個自尊只有妳知道,然後別人都知道妳受傷了,但妳就是自己撐住。」美玲導演認為,「杜小鳳」這個角色,一直都是壓抑著、自己扛住所有的情緒;或許是投入、或許是心疼這個角色,也因此讓美玲導演在執導這場戲時,特別有感。
金鐘影后嚴藝文,此次也特別客串,在《愛‧殺》中詮釋大姊頭一角。
值得注意的是,此次在《愛‧殺》中,美玲導演特別找來曾榮獲金鐘獎「迷你劇集/電視電影女主角」的嚴藝文客串監獄大姐頭一角,雖然角色不多,但只要登場,就是演技教科書的真實呈現;而嚴藝文近年除了演員外,也拾起執導筒,繳出《俗女養成記》這麼一部成績亮眼的精緻台劇。
美玲導演聊起這位多年好友,表示雖然此次是以演員的身分客串,但嚴藝文在現場反而是關心導演怎麼拍,而她則是會跟嚴討論演員的功課,兩人的角色像是對調般,相互交流,從作品中可以看到兩人的默契,從對談中,也盡顯兩人的好交情。